方學(xué)農(nóng)和朱顏是同母異父的兄妹，朱顏的父親在“文革”期間曾經(jīng)當過瓜蔭洲的革委會主任，手握生殺大權(quán)。而傅維忍是個一心求學(xué)卻苦于家庭成分所限的“資本主義余孽”，如果他不是娶了朱顏，根本沒可能拿到上大學(xué)的名額。只是后來運動風(fēng)潮剛過，朱顏的父親作孽太多很快遭到了清算，他身體不好，不久后死在了牢里，朱顏的家庭短暫興盛后又迅速沒落了。就在她生下兒子沒多久，傅維忍便以各種理由堅決向她提出離婚，朱顏也沒有過多糾纏，只身離開，和兄長一道遷出小島，再也沒有回來。每當方學(xué)農(nóng)謾罵不已時，方燈都聽不下去，但潑辣的朱顏姑姑卻從不反駁半句，她只是陷入長時間的發(fā)呆，或者一根根地抽劣質(zhì)的香煙，而那個時候她的肺病已經(jīng)很嚴重了。

“這不可能?！备电R殊的眉頭蹙得更深，“你不知道我爸爸是什么樣的人，他骨子里比誰都清高。讓他以婚姻為代價換取上大學(xué)的機會，去娶一個他不喜歡的女人，那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的，我猜他寧可去死。他對……你姑姑一定是有感情的，要不也不會一直為她的背叛耿耿于懷?！?/p>

“有什么證據(jù)說我姑姑背叛了你爸爸？”姑姑是方燈自幼最親近的人，比父親還親，她不能接受這種莫須有的污蔑，哪怕是出自傅鏡殊嘴里也不行。她有些激動起來。

“你別急，耳朵都被你吵破了?！备电R殊倒是比她更冷靜和有條理，雖然他對這段往事也一樣在意，“我模模糊糊地記得我爸和老崔都提起過，你姑姑有一個初戀情人，如果不是你外公，哦，不對，是你姑姑的父親覬覦傅家在島上的名聲，想趁傅家落魄的時候攀上親，非要你姑姑嫁給我爸，你姑姑本人是不愿意的。這是我爸在婚后才知道的真相，他一直都沒辦法取代你姑姑心里的那個人，這對于他來說是不能容忍的?！?/p>

方燈根本不接受這種說法，“你們簡直是血口噴人。我親耳聽姑姑對我說起過，她第一次愛上一個人，是在瓜蔭洲的圩日上，她和小姐妹在小攤上挑選梳妝用的小鏡子。她說她拿著鏡子對著臉照，鏡子里出現(xiàn)了路上經(jīng)過的一個人，那時她就想過要嫁給他，這個人就叫傅維忍！你說的什么初戀情人，都是胡說八道的?！?/p>

“不對?！备电R殊似乎隱約覺察出一些端倪，他看起來也非常驚訝，肩上披著的薄毯滑了下去也渾然未覺，“你說到鏡子，我也有印象。老崔說，你姑姑的初戀情人送過她一面鏡子，她時常對著那面鏡子發(fā)呆，我爸爸看見了，兩人就會吵得不可開交……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老崔也沒有騙我，那一定是有哪里出了問題。”

他陷入了沉思，方燈也絞盡腦汁地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