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準我早學(xué)會了怎么去當好一個孤兒?!备电R殊不無自嘲,“每年我都在等他的來信和包裹,總想著他什么時候能打個電話回來。其實他的信來來去去就是那幾句話,讓我記住自己姓‘傅’。包裹里的東西也多半是我用不上的。我告訴自己,我還有父親,總有一天我會去到他身邊,和他一樣被接納,被認可,成為名副其實的傅家人??墒聦嵣衔伊私獾母导胰酥皇枪┳郎系膸讖埉嬒?,至于我爸爸,我連他長什么樣都快忘記了。”
“可是他死了,你國外的親人會不會再也不管你了?”方燈替他擔憂。
傅鏡殊搖頭說:“我不知道。方燈,你也覺得我一直盼望著被一群我不了解的人承認,像做白日夢的傻子吧?”
“有夢做總不算太壞,我從來就夢不到我將來是什么樣子。”
“很大程度上我對于‘傅家人’的概念是受我爸爸的影響,他是個很驕傲又敏感的人,打從我記事開始就知道,他沒有一天不渴望著擺脫私生子的身份認祖歸宗。后來他做到了,可是我祖父都已經(jīng)不在了,鄭太太有自己的兒女,像她那樣精明強勢的人,會怎么看待我祖父和丫鬟生的兒子?我爸爸在大馬過得并不好,從他寫回來的信里我感覺得到,即使他衣食無憂,鄭太太對他還算客氣,可在那邊他始終是個外人?!?/p>
“說起來都是怪你祖父,他在做生意方面很了不起沒錯,可是既然他怕老婆,就不應(yīng)該和丫鬟搞得不清不楚,連累兒孫兩代人受罪?!?/p>
“不同人有不同的苦衷吧。老崔說,他和小春姑娘的媽是我祖父的奶娘,小春比祖父大五歲,說是抱著他長大的都不過分。不知道老崔說的是真是假,我祖父12歲從洋學(xué)堂回來,還非要小春姑娘喂飯才肯吃。”
方燈顯得有些受不了,齜著牙道:“這是有錢人家公子哥才有的臭毛病?!?/p>
“那時候的富貴大家庭里,父母和子女之間多少都有些距離,不像平常人家那樣日常起居都在一起,關(guān)系親昵。我猜在我祖父心里,小春姑娘是半個母親,也是姐姐、玩伴……還有青梅竹馬的愛人?!?/p>
“我看那張畫像,小春姑娘倒算個美人胚子。你長得像她?!?/p>
傅鏡殊輕咳了兩聲,他對于方燈這樣毫不矜持的贊美依然不怎么適應(yīng)。
“可惜美人多半命不好?!狈綗艉芏频目偨Y(jié)道,緊接著她扭轉(zhuǎn)身子去問背后的人,“對了,小春姑娘是怎么死的?你見過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