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不吭氣了,我看見他嘴里眼里全是血,我嚇壞了,拼命掙扎終于醒了過來。跟女兒一說這個夢,女兒說我得去爸爸靈前說幾句,讓他安心地上路,別還要來扯上你。
我說,你爸爸是不甘心啊,他死得太突然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真的就再也回不了大陸,這一天他連想也沒想過啊,這也不怨他不肯走??!
女兒見我在臺灣整天想著她的父親,眼看人也憔悴下去,也希望我趕快換個環(huán)境過一段時間。本來,并不特別放心我一個人回大陸的她,只得幫我把機票又訂好了。
兩張機票,她問我是不是要退掉一張,我說不用了,就讓那個機位空著吧,你爸爸要是地下有知,他會跟我一起回家的。
那天上了飛機,我把老伴最喜歡的一雙皮鞋放在了身邊空起來的座位上。那是老伴原先打算穿著回大陸的,可現(xiàn)在物在人亡,我只有幫他了結(jié)這個心愿了。
空中小姐幾次走過來想問問什么事幾次都欲言又止,最后,她也許看到了我手里抱著的骨灰盒,她明白了一切,并善解人意地在送水的時候,給了我兩杯礦泉水。大哥的兒子、女兒、女婿到機場迎接的我,見到這些年輕人我不覺得怎么傷心,可回到家里見到已中風(fēng)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哥,我撲在他懷里哭了起來。
大哥撫摸我花白的頭發(fā),邊說邊老淚縱橫。他說,走的時候還是個小姑娘,轉(zhuǎn)眼也成老太婆了,你這丫頭主意太大,當(dāng)年把兒子放下就走了,連個信兒也不給我們,讓爹娘直牽掛到死??!
聽他提起養(yǎng)父母,我更是悲從中來,因為從小我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收養(yǎng)的,直到十六七歲以后,我才聽鄰居們說,我是他們從路邊撿來的,后來,沒有人來認,我就成了他們的小女兒。
我那時也特別倔,非要鬧著找自己的親生父母,結(jié)果,親生父母連個影兒也沒找到,收養(yǎng)我的父母卻挺傷心,認為他們養(yǎng)了我這么多年,我卻并沒有真的當(dāng)他們是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