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海峰說他在實驗室,稍后趕回市區(qū)。他問我想去哪兒,我答不出,最后他提議在云大附近的文林街見面。
我背著裝有筆記本電腦和換洗衣物的雙肩包來到文林街,以前在有關西南聯(lián)大的書里看到過這個地名,倒是第一次來。窄街的兩側散落著小咖啡館,年輕男女在落地玻璃那頭談笑,城市們被經(jīng)濟的浪潮塑造得如此相似,如果不是高原八月的陽光,我?guī)缀跤兄胤瞪虾5腻e覺。
我進了一家名叫“藍白紅”的咖啡館,一樓坐滿人,我上到搭出來的二樓,隔著木欄桿可以俯瞰一樓的店堂。我給蔣海峰發(fā)了短信,他說馬上到。
十分鐘后,一名背著單肩電腦包的瘦高男子匆匆走進店里。從我的位置可以看到他有些后移的發(fā)際線和眼鏡,看不清臉。我趴在欄桿邊喊:“海椒!”
男人抬起頭,他的視線定格在我臉上,神色有些迷惘。我看清了多年不見的蔣海峰的臉。要在街上偶然遇見,我肯定認不出他。有點招風的耳朵沒變,略高的顴骨也沒變,然而少年時代的面影不知所蹤。不知怎的,他讓我想起容易受驚的長腿鳥類。
蔣海峰上了二樓。他走過我對面的椅子,坐在我身旁。四人桌空著半壁,感覺怪異。我開玩笑說:“這樣坐好像小學的時候?!?/p>
“我,有點恐高。”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我們換一家?”
“沒事。這樣就好?!迸f時同桌說。
我和蔣海峰從小學到初中畢業(yè)都在同一個班,他自小不聲不響,在班里固然成績優(yōu)異,卻很少和哪個同學特別親近。其他男生起哄喊我“兔子”的時候,他從來沒加入過讓我腦袋充血的合唱,也許是出于短暫的同桌情誼。
我們的同桌時代是小學五年級。我記得他的課本一向整潔,到學期末依然邊角挺括。和我那些不知怎的就變得皺皺巴巴的課本相比,我倆的性別仿佛應該對調(diào)。
我在班里的成績充滿彈性,不時從前三名晃悠到十名往后。這不妨礙我每到自己不愛上的課就塞本閑書在抽屜里看。由于同桌的孽緣,蔣海峰無奈地擔任了放哨的崗位,每當危險靠近,他就迅速推一下我的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