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對馬克思主義的解讀中包括了機會平等的概念。馬克思從未說過要排除利益,但是馬克思的確認為:如果消除了經濟不平等,資本主義政權就可能消亡。這聽起來似乎有點兒烏托邦的意味。對于蘇聯(lián)來說,這的確是一個烏托邦。蘇聯(lián)共產黨成為精英統(tǒng)治的集團,那些在俄國革命中成長起來的領導人變成了獨裁者,蛻化成與沙皇時代貴族相似的寡頭集團,這樣的領導者當然不能承擔起引導蘇聯(lián)完成從無產階級專政到共產主義社會轉變的重任。蘇聯(lián)其實并不是馬克思主義的產物,而是布爾什維克主義指導下的極權政體。
烏托邦式的沒有階級存在的社會并不需要政黨。在那樣的社會中,每個人、每種事務都可以和諧相處。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這種思想與中國傳統(tǒng)儒家思想中的“大同世界”和明成祖的想法不謀而合。這一設想雖然難以實現(xiàn),但是卻是激勵鄧小平改革的美好愿景。
鄧小平決定實現(xiàn)中國向沒有階級存在的社會轉變必然要經過個人激勵的階段,也就是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過程。粗看之下,這種做法似乎與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大相徑庭,在中國共產黨內部引起了極大的反對。但是鄧小平對不平等進行了重新的定義:不平等來源于機會的缺乏。如果每個人從同一起跑線出發(fā),有人先到而有人落后,這是他們能力的體現(xiàn),而不是不平等。這實際上正是機會平等的體現(xiàn)。
“雖然我利用地方保護主義來牟利,但是實際上每個人都可以這么做,只是他們沒有做,不是嗎?”一個啤酒投機商這樣說道。根據此種邏輯,我們的確發(fā)現(xiàn)中國的發(fā)展路徑與西方十分相似,其基礎都是市場與競爭。但兩者不同的是,當中國共產主義致力于消除階級的時候,兩者對政治作用的理解截然不同。
一旦機會平等的概念得到確立,那么國家(更為確切地說應該是中國共產黨)的作用就應該是一個監(jiān)管者,保證任何違規(guī)現(xiàn)象都可以慢慢消除,甚至徹底消除。在這一過程中,中央將權力不斷下放,下放到省,甚至到鎮(zhèn)。這是一個具體的構想與設計。實際上,當無產階級專政走過了革命的階段之后,權力的去中心化過程就開始了。
鄧小平對中國的改造就像跨國公司一樣?!爸醒肴嗣裾缪萘硕聲慕巧胤秸褪蔷唧w負責運營的管理層?!眲㈤_明對此進行了解釋。地方政府就像區(qū)域經理一樣對本地區(qū)進行管理和經營,并向董事會上繳一部分利潤。
這種改革的過程包括了對所有效率低下的國有企業(yè)進行改革并引入私人激勵機制的過程。在1998年,中國一共有64 737家國有企業(yè),員工總數(shù)達到了1.1億。而到2005年,國有企業(yè)的數(shù)量減少到27 477家,員工數(shù)量下降了40%,只有6 400萬。與此同時,中國私營企業(yè)的數(shù)量卻從10 667家增長到123 820家,員工由970萬增長到3 450萬。簡而言之,中國工業(yè)重組的過程對工人產生了災難性影響,工人們不得不竭盡所能地改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