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衿在夢里哭,有人始終在耳邊喊,沉穩(wěn)的聲音帶些焦急,隔著那么遠的距離傳來。而她此時已經(jīng)上了面包車,四周是了無生氣、面如死灰的孩子,像是一個個陶土做的假人。她哪里還顧得上害怕,只知道不甘心,從后窗往外看,這便看到柯彥夕追了上來。
他丟了錢,花花綠綠的紙落滿背景,他在這腌臜碎片中穿行,兩手伸出來抓她,嘴里在喊她的名字,“小蠻,小蠻……”他一定是后悔將她賣了,他來接她了,可又有什么用,她再也回不到他的身邊了。
兩只手就那么伸啊伸啊,像是卷起了一陣旋風,她的心早就隨著這陣風去了??娠L刮停的那一瞬間,他的手伸了過來,要抓住自己了,真的要抓住自己了,就差那么一點——
她被人搖醒了。
黑暗里,江子衿怎么也看不清來人的面孔,但不是柯彥夕又會是誰?他寬闊的胸膛,衣服上帶著些煙草的氣味,還有環(huán)住她的腰時,熟悉的力度——無一不出賣了他的身份。
她一時間忘了哭泣,在沉寂里漫長而輕聲地吸氣,害怕這又是一重夢境。她的呼吸聲但凡重一些便會立刻打碎這夢境,而她會直接墜入剛剛的那一重夢境中,在離他遠去的世界內(nèi)崩潰。
直到耳邊傳來溫熱的呼吸,他的嘴唇貼上她的耳郭,聽他喊著自己的名字:“小蠻……”她打了一個激靈,意識到這是真的。
他們有相似的驕傲,沒有過多的言語或解釋,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以默契作為解答。一瞬之后,江子衿又一次大聲地哭了起來,緊緊地拽著他的胳膊,邊哭邊在心里頭喊他的名字。
她哭了那么久,一直到最后都是昏昏沉沉的,不知自己到底身處何處,也忘了自己為何要這樣用力地流淚,恍惚不知一開始到底他們是為什么而吵架。
唯有柯彥夕睜著清亮的眼睛,黑夜里分外清醒地抱著他眼鼻通紅的小兔子,耳邊猶自回放著她在夢中哭喊時所說的話,“彥夕,你不要丟了我……”此刻這話便是一把尖刀,剔開肌骨肺腑,直直地插入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