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通為一—日本古典文論與美學中的“道”、“藝道”與中國之“道”

一

“道”在日本古典文論與古典美學中，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概念，它與中國哲學與文論中的“道”，有著密切的關系。日本人一直喜歡使用“道”字，甚至可以說比中國人更喜歡使用“道”字，他們試圖將任何東西都提升到“道”的位置。在宗教思想層面，“佛道”、“神道”這樣的概念都是直接從中國輸入的。在日常生活層面，日本人游玩有“游之道”，喝茶有“茶道”，插花有“花道”，舞劍有“劍道”，射箭有“弓道”，下棋有“棋道”，燒香有“香道”，寫字有“書道”，音樂有“樂道”，舞蹈有“舞道”，武士修煉有“武道”，甚至，男女戀愛有“戀道”，嫖妓有“色道”。在文學藝術方面，則有種種“藝道”，包括“歌道”、“俳諧道”、“能樂道”、“芝居道”等等。

日本的這些形形色色的“道”，與中國的哲學與文論中的“道”，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

在中國，“道”最初是個具象名詞，道路之意?！墩f文解字》云：“道，所行道也。”《爾雅?釋宮》云：“一達謂之道。”《論語》：“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道遠。”這里的“道”都是道路之意。日本人最初也是在這個意義上使用“道”這個詞的。江戶時代日本國學家、文論家本居宣長（1730-1801）在研究和歌問題的專著《石上私淑言》（1763）一書中認為，日本上古時代的“道”讀作（michi），用漢字“美知”標記，就是“路”的意思，此外沒有別的意思。“然而，從外國傳來漢字以后，‘道’這個字就不僅僅是道路的意思了，有‘道德’、‘道義’、‘人道’、‘天道’、‘道心’、‘道理’之意，此外還兼有種種其他意思。而在我們?nèi)毡荆瑒t是用‘美知’這一個詞，來訓讀‘道’字的所有一切含義，此后，自然而然地‘みち’這個詞就涵蓋了‘道’的所有含義，并體現(xiàn)在很多的言語表達中。所以，‘道’字雖兼有種種意味，而‘みち’除了‘道路’的意思之外，則沒有其他的含義。”

本居宣長的這段話，顯然很武斷，但有一部分是符合事實的。上古時代的日本人將漢字“道”訓讀為“みち”，文獻用例較早見于《萬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