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內已經坐有六個人——駕駛位不用說,副駕駛位,第二排已經坐著的三個人,后排原本是坐三個人的,但靠右邊堆了貨物,只剩有狹窄的位置,已經坐著一個姑娘。
鐵劍擠進后座,緊緊地夾在貨物和那姑娘之間。他斜一眼靠窗的姑娘,擁擠讓那姑娘嘟著小嘴,一副不情愿的模樣。
鐵劍知道是自己擠進來造成的,沒在乎誰使白眼。
他剛坐定,吉普車就開動了。
從山城到沙拉礦雖說只有四十多公里,但那路像搓衣板,高低不平。雖然吉普車左右兩側的擋風玻璃都被泥糊著,但透過前玻璃能清晰地遙望鋸齒般犬牙交錯的山巒。
吉普車在坑坑洼洼的狹窄山路上行駛,霧夾著毛毛細雨撒在地面上,泥濘的山路讓吉普車像一個喝醉酒的漢子,蝸牛般爬行。
鐵劍是第二次坐去沙拉礦的車。
三個月前,剛剛從部隊轉業(yè)的鐵劍心懷狐疑來礦報到,坐在那輛老得掉牙、全身都在響唯有喇叭不響的客車上,在懸崖深澗間穿梭而行。他耷拉著頭,不敢俯視路邊的深澗,還沒到礦上,身上就出冷汗了。他不知道,解放后,為改造國民黨戰(zhàn)犯和地方土匪惡霸,監(jiān)獄勞改隊都建在遙遠的深山峽谷之中。安全是大于天的事,不把這些舊社會的殘渣余孽網在深山峽谷的監(jiān)獄內,動蕩的社會就不會有安寧。但萬萬沒想到的是作為邊防軍特務連的排長,鐵劍陰差陽錯進了改造犯人這道門。
那天他來到礦上,車剛停,鼻子就嗅到一股嗆人的味道。他心情沮喪至極,本想打道回部隊,但他又想是塊金子在哪都會閃光。自己選的路是刀山要上,是火海也跳了,是堆狗屎也咽下肚去。因為自己是男人,男人就是棒槌落地,也要它扎下根,發(fā)出芽來。
剛報到,政治處就通知他到省警校培訓三個月的獄內偵查業(yè)務。
吉普車搖晃著,雖然車外秋風蕭瑟,但吉普車發(fā)動機轉動產生的熱能,把車內烘得像嬰兒的胯,熱乎乎的。鐵劍斜一眼身邊雙目緊閉的姑娘,就斜靠在右邊的包上閉目養(yǎng)神?;蛟S是車內悶熱的緣故,鐵劍迷迷糊糊就感覺又回到部隊,回想起轉業(yè)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