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印度的吶喊》第一章 夢想(4)

印度的吶喊:亞洲崛起與壯大的見證 作者:(美)阿南德·格里哈拉達斯


印度社會運轉(zhuǎn)的前提似乎是低期望值和近乎超凡脫俗的接受能力。飯桌上的談話單調(diào)重復(fù),時不時會有尷尬的沉默,但是人們接受了。電視只有一個頻道,播放的電視節(jié)目要么歡樂空洞要么夸張造作,只有實在閑著沒事兒的人才會看,但是人們接受了。貧困的狀況令人觸目驚心,街上那些肚子鼓脹、頭發(fā)蓬亂的孩子們,他們無論是膚色還是五官都與我極其相似,但是人們接受了,不管是窮人自己還是我富裕的親戚們。婦女似乎經(jīng)常被別人說她們的皮膚太黑了,她們應(yīng)該減肥或增重,她們應(yīng)該嫁給誰誰誰,但是她們接受了。素食主義者的孩子們似乎認(rèn)為自己也必須吃素?,F(xiàn)在成為巴基斯坦人的印度教難民的孩子們覺得,自己的職責(zé)就是繼承父輩對穆斯林的仇恨。歷史是沉重的。舊觀念代代沿襲不受質(zhì)疑,而順從抑制了夢想。

這些年來,我頭腦中積累的對印度的印象是矛盾而復(fù)雜的,又是過于簡單的:它似乎是個善良正派、慷慨而富有犧牲精神、感情壓抑狹隘、不幸和無望的地方。這是一片缺乏活力和主動性,長期被謹(jǐn)慎瑣碎的判斷、奉承和恐懼籠罩的土地。在這片土地上,人們不會像美國人那樣活出本色。它最終沒能讓我父親留下來,雖然他深愛著這片土地。走出孟買機場的航站樓,潮乎乎、霧茫茫的夜晚空氣撲面而來。街燈橘黃色的光在霧靄的烘托下更加溫和飽滿,我馬上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從我父母離開印度算起,已經(jīng)過去了25 年,現(xiàn)在我重返這片土地來實現(xiàn)我自己的夢想。2002 年,我趁學(xué)校放假的機會去過孟買和德里。我是一個人去的,沒有家人陪伴,不知何故,我頭一次感到自己與這個國家存在某種聯(lián)系。我看到城市的外觀有了些許新變化:孟買的一個表兄帶我去了一家咖啡館,那里的墻上掛著一把吉他,我們還去了一家名叫149 的夜總會,里面都是新潮時尚的年輕人,他們毫不拘束地喝酒抽煙,自由跳舞;我在德里外祖父母的住處附近發(fā)現(xiàn)了一家網(wǎng)吧,讓我覺得不像以前回印度那么生分。但是其實也是因為我自己在成長,不斷了解世界,并且意識到印度不再是一個令人尷尬沮喪的地方,而是一個需要理解的地方。

我參觀了德里的一個貧民窟,我外祖母在那里做慈善工作。在一篇日記中,我記述了一個“外表輝煌,根子上遭受經(jīng)濟重創(chuàng)”的地方。這里的房子千差萬別,從“高檔的磚房到中等的土坯房再到貧苦人住的塑料房子”?,F(xiàn)在再讀到這些文字,我感到是一個年輕人突然清醒地看到他過去從未注意過的現(xiàn)實。我寫道:“當(dāng)你看著一個衣不蔽體的4歲男孩,臉上帶著瘀青,拿著一個水瓶到水龍頭旁邊干渴地等著打水時,你會感覺世界再大、發(fā)生的事情再多也無關(guān)緊要了?!?

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想當(dāng)作家,我日記中那些過于精雕細刻的散文就表明了我的志向,但是臨近畢業(yè)時,我感到進入這個領(lǐng)域絕非易事。由于上次去印度的情形歷歷在目,我忽然有了另一個打算:我可以去印度。一時心血來潮,我申請到麥肯錫公司的管理咨詢公司工作,我父親在美國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這家公司。我得到了孟買分公司的一個職位,選擇去那里是因為我喜歡這座城市,也是因為我在這里的親戚很少。我決心要在印度逃離大家庭的保護,自己開辟一條道路,完全依靠自己來尋找自己的根。

我乘坐的飛機在那個橘黃色的夜晚降落在孟買,一位身著白衣的司機高舉著一面寫有我名字的牌子在機場等我。他要帶我去麥肯錫為外地咨詢?nèi)藛T提供的“旅舍”——為了節(jié)省住旅館的開銷,公司讓白天工作的員工夜里一起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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