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的第一個周末,我們一起去陳白露和陳言家暖房,現(xiàn)在它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家了。
陳白露在廚房煲湯,我推門看她。廚房很小,兩個人在里面,幾乎沒有轉(zhuǎn)身的地方;饒是這樣狹小,窗前還支著一只小木桌,我指著它問:“你們平時在這里吃飯?”
“不,在客廳,我有時候在這兒寫劇本?!?/p>
“什么劇本?”
“王老師要買那個剛獲獎的小說的版權(quán),電影交給我來做?!?/p>
王老師是我們都認(rèn)識的一個制片人。并不是我做事后諸葛亮,她報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心里很不踏實。我第一次見到王制片是他來給我們系開講座的時候,我?guī)兔Σ贾弥v堂,他對我呼來喝去,喚我添水添茶自然得像使喚丫鬟;當(dāng)然學(xué)生為老師做這些也沒什么,我就沒有往心里去,但后來我在蘇伯伯的飯局上又見到他,蘇伯伯說了我爸媽的名字之后,他對我恭敬得仿佛我才是他的老師一樣,給我夾菜倒茶,搞得我當(dāng)時誠惶誠恐,事后一想,只覺得鄙夷得很。
這席話我沒有對陳白露講,我對自己識人的本領(lǐng)并不自信。那天暖房宴我們很開心。沒有喝酒,也沒有人提議要喝,我們喝著溫?zé)岬囊X得這樣也挺好。當(dāng)時正是四月,草長鶯飛,春風(fēng)和煦,窗子開了一半,偶爾有楊花飄進(jìn)來。
我們談的全是往事。小時候都住在大院里,到了這個季節(jié),滿地都是柳絮,被風(fēng)吹到墻根,連成一條長長的線,用火柴點著,火苗從這頭躥到那頭,好看,無害,只是很快就燃盡了。
還有串紅,有的大院是常年種著,我和陳言住過的地方,是只有節(jié)日才一卡車一卡車運來,擺成“歡度國慶”什么的。串紅的芯子里有一口蜜汁,拔出來在嘴里一吸,很甜。那時候陳言帶著我,圍著花壇排頭吃去,能吃上一個下午。不記得幾歲的時候,他覺得這樣很傻,但我不理解;又過了一年,我終于也覺得很傻,然后我們再也沒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