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應該是簡·雅各布斯最愛的那種城市,它是自然生長的結果,這種生長是連貫、有感情且不可預測的,有自己的邏輯,規(guī)劃在它面前顯得如此蒼白。
路上咖啡館很多,大概因為臺北不是一個容易行走的城市。因為天氣的關系,濕熱多雨,間或夾雜著暴曬,走起路來又曬又悶又出汗,一會兒就累了,找急忙慌地要找個清涼干凈的地方坐下。
寫作環(huán)境大概決定了臺灣的文化吧——小清新的音樂與文學,不大像歐美文學能明顯看出在城市中的穿行感,而更像是一邊喝飲料,一邊看著玻璃窗外寫下的。舒服熨帖之極,可視野總有局限,望不出天之涯地之角。在這里,經(jīng)常會有“原來是這樣!”和“這樣才對嘛!”的醍醐灌頂感。尤其是食物?!霸瓉磉@才是銅鑼燒!”“原來這才是章魚小丸子!”自己原來吃過的同名食物,只是長得很逼真而已。在夜市吃了一路,時常會露出美食外景主持人那樣的、一口咬下去仿佛撞鬼的驚訝夸張的表情。
我發(fā)現(xiàn)夜市人極多極熱鬧,每個人手上都拿著食物,但是路上非常干凈,連丟棄的竹簽都很少。
不只是夜市,整個臺北市都很少見到垃圾箱,可是街道上卻很干凈,除了落葉,沒什么垃圾。要扔垃圾的話,得到捷運站,或者到7-11便利店,拜托店員扔。
忍不住想到內地街道,垃圾桶很多,可街道仍然很臟,尤其是垃圾桶附近,常常見到一片狼藉,印證了“破窗理論”。
這種反差,若抒情地敘述下來,再加個“見微知著”的題目,例如《文明的細節(jié)》之類,仿佛能構成一篇很好的《讀者》卷首語的豆腐塊文章,旨在痛心疾首批評民眾素質太低。
指責國民劣根性以及素質低下是魯迅以來知識分子的職業(yè)許可證。它既說出了很大一部分人的心聲,又巧妙規(guī)避了政治上的風險,同時也有個優(yōu)美的憤怒姿態(tài)。而把臺灣人的素質和大陸人素質對比,則是一個更討巧的方式。
稱贊臺灣人素質高可做多重延伸,“右派”可以聲稱是民主制度使臺灣人素質高,溫和的民國愛好者們則說是由于中華文化。
最近幾年,大陸對臺灣的溢美熱情得令人尷尬,連臺灣人自己都忍不住問:“我們真有這么好么?”
晚上,在露天飯館的二層,我和兩個綠營的臺灣人聊到這個話題。作為看慣了島內惡斗的他們來說,都很不喜歡現(xiàn)在大陸對臺灣的過度意淫——尤其是最近兩篇文章,一篇是韓寒的《太平洋的風》,另一篇是一個來臺灣工讀的年輕人所寫的《臺灣,就是我們中國本來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