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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難之處
小說死了,寫作虛構(gòu)的故事已無意義??纯茨切┎辉笇懙姆▏撕筒粫懙拿绹税伞?纯次野桑也辉搶?,只不過是因為我徹底外在于尋常的人類經(jīng)驗??雖然如此,但卻不失相關(guān)性,因為我是新女性,我令人驚駭?shù)臍v史乃是粗鄙之夢與尖銳現(xiàn)實的可悲混合。(我應(yīng)該從那隱約卻逡巡的痛苦中解脫嗎?這痛苦是我奇異的光輝,是我之為我而欣然付出的代價,無人可以占有我,除非那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p>
——戈爾·維達爾,《米拉·布瑞金里奇》,1974年
艱難之處是把它們分門別類。艱難之處是好好看看其他人,看看他們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這方式和“我”看待世界的方式可不一樣!
有的變性人同意我的世界觀,也有不少變性人因為我寫的東西而大為惱火。我認(rèn)識的每個變性人改變性別的原因都不同,有多少人擁有性別,就有多少種關(guān)于性別的真實經(jīng)驗。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男人——關(guān)于這一點我非常清楚,而我漸漸意識到我可能也不是一個女人,至少不是許多人所定義的那種女人。麻煩來了,我們生活在一個要求我們非此即彼的世界上——這個世界卻不愿勞神解釋一下“此”或“彼”到底是什么。
小時候,我周圍的所有人仿佛都知道他們是男還是女。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有答案,不論今昔。我從來沒有機會對大人們說:“等一下,到底是我的哪方面讓你覺得我是個小男生?”作為孩子,我只覺得自己是那個發(fā)瘋的人,我肯定有某種嚴(yán)重的缺陷。
有生以來,異于尋常的性別認(rèn)同一直是我最大的秘密,是我最深的羞恥。并不是我不愿和別人談?wù)摯耸?,而是我們的文化從來不鼓勵人們談?wù)撨@種性別出錯的感受。我成長的年代里,性別的越軌者都被迫深藏于暗柜之中。那些現(xiàn)身柜外的人要么被放到顯微鏡下看個精光,要么被無聊小報奚落嘲弄,要么就在色情讀物中妖艷登場,所以,隱藏是值得的,欺騙也是值得的。對朋友、家人和伴侶撒謊,裝成一個遠非自己的人,最痛不過如此。改變性別絕非易事,但我甘愿改變,因為所有的謊言和秘密已經(jīng)讓我厭倦。
這是一種奇特的謊言。它需要被表演出來——我無時無刻不在表演著那個別人以為我應(yīng)該是的人。我在想那會是一種什么情形,要是有人走過來,友善地問我說:“嗯,年輕人,你覺得自己是哪一種,是男生還是女生?”我在想,要是我不曾懼怕因為答錯了這個問題而備受打擊,生活又會是什么樣子?你瞧,“變性”從來就不是一場對話的恰當(dāng)主題——在晚餐桌上,在更衣室中,在座無虛席的餐廳里。
現(xiàn)在,我試著讓提問變得容易一些。我告訴人們,一個真誠的問題不會讓我受傷,此話不假:冷酷的觀點才會造成傷害,提問不會。但是人們?nèi)匀徊豢陷p易提問,或許是出于禮貌吧。大家都對一個人性別的本質(zhì)避而不談。好像非得借助某種特殊的場合,比如我的客廳、電視采訪或者某所大學(xué)的講臺。不說也不問才是“有禮貌的”,這令人難過。不過孩子們還是會提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