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河道，我們慢慢行走，我想了解河里挖沙和河道的情況。不管怎樣，有河流的地方，哪怕是千瘡百孔，總是美的。河坡新栽的楊樹已經(jīng)長到了碗口粗的樣子，一片郁郁蔥蔥的新綠，這是新縣委書記來之后發(fā)展的楊樹經(jīng)濟，能不能賺錢還不知道，但確實是改善了生態(tài)。潔白的路，蜿蜒起伏，在樹林中延伸。緊臨著河道，是一叢叢巨大的蘆葦，間或還有挖沙遺留下來的一個個大型不規(guī)則的沙窩，大部分浸滿了水，和河流兩岸白色的鵝卵石、沙灘映襯在一起。沿著路綿延下去，竟有意外的風(fēng)情。當(dāng)然，這里的沙、水都物有其主，被大小的沙廠老板分治割據(jù)。夏天來臨，水位上漲，這些沙窩就形成無數(shù)的大旋渦，或者是表面很平靜的深流。人一下水，通常都是被深水激死，或者被旋渦卷走。

挖沙機橫在水里，吊機懸在空中，黝黑，有立體感，從遠(yuǎn)處看，甚至是不錯的風(fēng)景。機器旁邊是一堆堆巨大的沙子，拉沙的卡車“隆隆”地來去，一派繁忙景象。寬闊的河道被挖掘出許多雜亂的小支流，河水也隨意漫流著。有些地方清淺無水，有些地方水流卻非常急。

我約略數(shù)了數(shù)，大約五里的路程，竟有將近二十個的挖沙機，平均一里地就有四個，有些地方更集中。兒子和他的小表哥早就按捺不住，撒腿就往河里沖，被大家齊聲制止了。我快步?jīng)_過去，把他倆拖離水邊，命令他們只許遠(yuǎn)遠(yuǎn)觀望。我為自己反應(yīng)的迅速感到慶幸，但同時，卻更加感到悲哀。平靜的河流暗藏兇險，隨時都可以吞噬人的生命，雖然天空干凈，有鳥飛過，清流緩緩，但在河里洗澡、在河邊玩耍，卻成為不可能的事情。

這樣大規(guī)模的采沙對河流的影響到底有多大？為此，我找到了縣水利局的副局長。他給我講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

采沙對當(dāng)?shù)氐慕ㄖI(yè)有貢獻，現(xiàn)在國家在大力搞建設(shè)，哪一個建筑項目，民用的、公用的，不需要沙子、混凝土？燒磚也需要，土，國家不讓挖了，只有燒石灰磚，必須得挖沙挖石子。這些從哪里來？只有河里產(chǎn)這些東西。采沙對河的生態(tài)會有影響，但影響不大。采沙戶每年換證，對采沙的范圍、寬度、深度和方式都是核定過的，不影響河水的走勢，而且采沙廠也不是什么時候想挖就挖的。譬如，水利法規(guī)定，主汛期就不允許采沙。汛期采沙船一定要上岸，不得采沙。但是，這屢禁不止。政府要采取果斷措施。不上岸不靠岸，帶著機械手，去切割他的船，弄一個，嚇唬嚇唬就好了。

采沙是水下作業(yè)，很難把握，你說只允許采一米五至兩米深，都會往深處采。只能現(xiàn)場估計，不是很準(zhǔn)確。另外，水流來流去，自己也在不斷變化，河道本身就高低不平，你不可能在每一家挖沙廠開工之前都量一量，也量不出來。

而且，從客觀上講，河水深很難確定是因為采沙造成的。在水下，操作難度系數(shù)很大，沒法兒管。既然采沙，肯定有所影響，只是大小問題。如果挖得深些，有可能形成潭，河底高低不平。人走著走著，忽然有個潭，一個大旋渦，下去肯定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