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她毫不在意地說，仿佛自言自語似的，“你活不了多久的?！?/p>

她轉(zhuǎn)身潛入海中，完全不起一點漣漪。我無法直接返回王宮，我辦不到。我來到橄欖園，坐在彎曲的樹干與落下的果子中。這里離海較遠(yuǎn)。我不想再聞到海水的味道。

你活不了多久的。她冷冷地丟下這么一句，宛如事實一樣。她不希望我成為阿基里斯的伙伴，但我也不值得她動手殺害。對女神來說，人類數(shù)十寒暑的生命實在太短暫了。

她希望阿基里斯成為神，她說得理所當(dāng)然。神。我無法想象他成為神。諸神是冷漠而遙遠(yuǎn)的，就像月亮一樣，但阿基里斯有著明亮的雙眼與溫暖淘氣的笑容。

她的渴望充滿野心，然而要讓半神長生不死極為困難。誠然，赫拉克勒斯、俄耳甫斯與俄里翁都是成功的例子。他們現(xiàn)在坐在天上，成為星宿之一，與眾神一起飲著瓊漿玉液。但他們都是宙斯之子，他們體內(nèi)奔流的是最純粹的神的精血。忒提斯不過是小神中的小神，區(qū)區(qū)的海洋女神。在我們的傳說中，她們是靠奉承其他強(qiáng)大的神祇而得以成事。她們除了長生不老，并無神奇的力量。 “你在想什么？”那是阿基里斯的聲音，他來找我。在寧靜的橄欖園里，他的聲音顯得特別清楚。我沒料到他會來找我，雖然我心里這么期望著。

“沒事?！蔽艺f。但那不是真的。我猜女神說的八九不離十。

他坐在我身旁，雙腳赤裸而全是沙土。

“她是不是告訴你，你活不了多久了？”

我看著他，感到吃驚。

“是的。”我說。

“我很抱歉。”他說。

灰色的葉子在我們頭上搖動著，我聽見橄欖輕輕掉落在某處的聲音。

“她希望你成為神。”我對他說。

“我知道。”他的臉因困窘而扭曲，盡管如此，我的內(nèi)心豁然開朗。多么像一般男孩子的反應(yīng)啊，多么像人類啊。我想，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樣。

但我心里仍有問題未解，我非得問他不可。

“你想成為——”我停了一下，心里有點掙扎，因為我自己承諾不這么做的。我剛剛坐在橄欖園里，已經(jīng)反復(fù)推敲了幾次，一直等到他來找我。“你想成為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