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了中午才回來。我看著阿基里斯的臉,從他的眼神、從他的嘴形搜尋著信息。除了些微的疲倦,我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他把自己摔在我身邊的草席上?!昂灭I啊。”他說。
“你也應(yīng)該餓了,”喀戎說,“早就過了午餐時間?!彼呀?jīng)準(zhǔn)備好飯菜,盡管他的身形龐大,在洞穴里卻來去自如。
阿基里斯轉(zhuǎn)過頭來。“沒事的,”他說,“她只是想跟我說話,想看看我?!?/p>
“她還會過來跟他說話?!笨θ终f,仿佛看出我的心思似的。他又說:“這很合理,她是他的母親?!?/p>
首先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女神,我心里這么想著。
不過當(dāng)我們用餐時,我的恐懼也慢慢消退。我的憂慮有部分來自于她可能告訴喀戎那天在海灘上發(fā)生的事,但喀戎對我們兩人的態(tài)度沒有任何改變,而阿基里斯的表現(xiàn)也跟平常沒什么兩樣。我躺在床上,雖然內(nèi)心并不平靜,但至少稍微安心一點(diǎn)。
那天之后,如喀戎所言,女神更常來了。我學(xué)會如何察覺她的到來——死寂如布幕般垂下——并且懂得在這個時候待在喀戎身旁,或者是進(jìn)到洞穴里。她的打擾其實(shí)不是那么嚴(yán)重,而我也告訴自己無須如此在意。但每當(dāng)她離去時,我總是感到高興。冬日降臨,河水冰封。阿基里斯與我冒險走在上面,感覺滑溜無比。后來,我們在河冰上鑿開一個小圓洞,然后在上面釣魚。這是我們唯一能獲得的新鮮肉類。森林里已沒有動物活動,頂多只能捕到老鼠,偶爾會看到貂。
如喀戎向我們保證的,下雪了。我們躺在地上,讓雪花覆蓋我們,我們吹拂雪花,直到它融化為止。我們沒有靴子,沒有披風(fēng),只有喀戎給我們的皮草,而洞穴的溫暖令人感到愜意。就連喀戎也穿上了粗毛外衣,他說那是用熊皮縫制的。
從第一天下雪開始,我們計(jì)算著天數(shù),用石頭標(biāo)記起來?!八愕轿迨臅r候,”喀戎說,“河冰會開始碎裂?!钡谖迨斓脑绯?,我們真的聽到了奇異的聲響,就像樹木傾倒一樣。一道裂縫從對岸延伸過來,將整個凍結(jié)的河面一分為二?!按禾旌芸炀鸵獊砹??!笨θ终f。
不久,青草再度萌芽,瘦巴巴的松鼠離開洞穴。在它們之后,我們在充滿新生命的春天的空氣里吃早餐。而就在某個春天的早晨,阿基里斯問喀戎,是否能教我們打斗。
我不知道是什么讓他想起這件事。或許是因?yàn)槎煺齑诙磧?nèi),沒有足夠的運(yùn)動,或者是因?yàn)橐粋€星期之前,他的母親來看他?;蛟S兩者都不是。
“你能教我們打斗嗎?”
喀戎看似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回答:“如果你們想學(xué)的話,我會教你們?!?/p>
稍晚,喀戎帶我們到更高的一處空地。他從洞穴角落的儲藏庫里拿了兩根矛與兩把練習(xí)劍給我們,他要我們演練學(xué)過的武藝給他看。我緩慢地演練了一次我在佛提亞學(xué)到的招式,阻擋、攻擊與步法。在我的身旁,就在我眼角余光處,阿基里斯的動作快得讓人無法看清。喀戎帶來一根箍著青銅的木棍,他偶爾利用我們演練的間隙向我們刺來,測試我們的反應(yīng)。
似乎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的手臂因不斷揮劍而感到酸痛。終于,喀戎要我們停止。我們大口地喝著皮袋的水,然后仰頭倒臥在草地上。我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但阿基里斯卻若無其事。
喀戎站在我們面前,默不作聲。
“你覺得如何?”阿基里斯迫不及待地問他。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喀戎是第四個看過阿基里斯練武的人。
我完全無法想象人馬會說什么,但就算我能想象,也不是這樣的說法。
“我沒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你已經(jīng)學(xué)會赫拉克勒斯所知道的一切,甚至懂得更多。你是你這一代最偉大的勇士,甚至古人也及不上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