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耳悄然站在樹林覆蓋的山丘上,心中揮不去深沉的悲傷。明天有場游行,幸存者將在歡呼中進城。但為這場可惡的戰(zhàn)爭付出最多的人,不會騎馬行過遍布花朵的街道,肩上不會有仰慕他們的年輕女子為他們戴的花環(huán)。那些英雄的鮮血滲入了色雷斯的土壤,骨灰被異地的風吹散。也有的在赫勒斯滂淹死,或在達耳達諾斯的墻邊陣亡。
就連幸存者中,也有人無法享受他們應(yīng)得的喝彩。按普里阿摩斯國王的說法,凱旋的游行不是瘸子和斷手斷腳的人該出現(xiàn)的地方?!爸T神啊,孩子,誰也不想看到戰(zhàn)爭的真相。他們只想看見高大魁梧、亮眼英俊的英雄?!焙湛送卸患づ?,不過不是因為這番話刺耳且忘恩負義,而是因為他說得沒錯。
于是,赫克托耳吩咐天黑后秘密運送傷殘的士兵進城,送到治療室,仿佛他們背負著恥辱。
赫克托耳望著剛從城里駛來的馬車。只有一輛馬車裝載了給他手下的糧食,其他兩輛裝了兩千件簇新白袍,以免群眾注意到兩年戰(zhàn)爭后精疲力竭的人身上染了血后臟兮兮地進城。他們只會贊嘆地看著閃亮的英雄。
他弟弟狄俄斯爬上山丘,站到他身旁?!敖裢砗美浒 !彼f著包緊了身上的白斗篷。
赫克托耳只穿一件及膝的黃色束腰外衣,顏色已經(jīng)褪了。他回答:“我沒感覺。”
狄俄斯和善地說:“因為你是赫克托耳。”
“不,是因為我在色雷斯待了兩年漫長的時光,跋涉過山中的冰雪。王弟,你用不著和我們待在一起,回你溫暖的房子去吧?!?/p>
“你今晚好消沉。要回家了,不高興嗎?”
赫克托耳俯望著特洛伊,想起妻小,想起他的農(nóng)場和他在北方平原的馬群,嘆了口氣?!拔疫€沒到家?!彼f,“安德洛瑪刻還好嗎?”
“她很好。不過很生氣,她跟父王抗議說今晚不該讓軍隊待在城外。她跟他說,他們不該得到這樣的待遇?!?/p>
“他們兩個都沒錯,”赫克托耳說,“士兵們不該得到這樣的待遇,但明天他們將沉溺于恭維奉承中。游行很重要,有助于掩飾我們的失敗。”
狄俄斯訝異地說:“你怎么能說是失???你戰(zhàn)無不克——還殺了敵方的國王。對我而言,那是勝利。人民也是這么看的,你也應(yīng)該這么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