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有一些激進者,他們質(zhì)疑,對于“基本上耗不起金錢和時間的低收入學生”來說,考慮到他們的低畢業(yè)率和高額債務(wù),上大學的志向是否真的有意義。這些懷疑論者還指出,將來十年里可能創(chuàng)造的新工作中,大部分很可能不需要大學學歷。從這一點來說,“教育的福音”看起來是一條殘忍的歧路,本來,“真正能給家庭和孩子提供保障的是:薪水不錯的好工作,強大的工會,負擔得起的醫(yī)療保健和交通”。
對這些問題,人們可以持上面兩種立場中的任一種,或者立場介于二者之間,但仍然相信實現(xiàn)普及大學教育的目標。想一下這跟另一種公共討論——醫(yī)療保健的氛圍的相似之處。人們有時會聽說,根除煙草業(yè)會節(jié)省無數(shù)億的資金,因為治療身患肺癌、肺氣腫、心臟病或糖尿病——還有很多其他抽煙引起或惡化的疾病——的病人花費驚人。但是,事實證明,通過控制抽煙來降低疾病的發(fā)生率(最近幾十年公共衛(wèi)生領(lǐng)域的一大成功),最后可能讓我們開銷更多,因為不抽煙的人更長壽,最終需要高昂的治療費來應(yīng)付老年人的慢性疾病和不可避免的體弱。但是,戒煙并健康長壽這件事,誰會認為不是一樁好事呢?換句話說,以社會成本或社會收益來衡量其利益,并沒有真正說到點子上——或者說,至少說得不夠全面。終結(jié)抽煙行為的最好理由是,不抽煙的人有更多機會過上更好的日子。重視大學——哪些人上大學,上大學后他們有哪些變化——的最好理由,不是從經(jīng)濟角度來說它對社會有何益處,而是以可估算和不可估算兩種方式來說,它對個人有何益處。
大學之所以重要的第二個理由是政治上的,盡管人們很少從政客那里聽到它。這是代表民主的觀點18世紀末時,在討論這個問題時,托馬斯·杰弗遜說:“我們的政府,其基礎(chǔ)是民意?!币虼?,如果新共和國要繁榮昌盛并且基業(yè)長青,它首先需要的就是有教養(yǎng)的公民——杰弗遜的這條信念,約翰·亞當斯也有,盡管亞當斯幾乎在所有其他問題上都跟杰弗遜意見相左,但在這一點上,他贊成杰弗遜,說:“全體人民必須主動承擔起教育全體人民的責任,也必須愿意承擔其費用?!?/p>
在今天尤其如此。每天,我們所有人都遭受著呼吁和游說的狂轟濫炸,其中很多都是歪曲和欺騙——各種廣告、政治訴求、權(quán)威意見,旨在攫取我們的忠誠度、金錢,或者更嚴格地說,我們的選票。有些人說,醫(yī)療保健改革將使國家破產(chǎn),而其他人說,這是期待已久的正義行為;有些人相信,墮胎是撒旦的行徑,而其他人認為,否決一個女人終止意外懷孕的權(quán)利是一種虐待;有些人想讓我們確信,特許學校是解救前途暗淡的學校系統(tǒng)的一種方法,而其他人同樣確信,他們褻瀆了公眾的信任;有些人把核能視為我們擺脫化石燃料的最佳機會,而其他人,尤其是隨著日本發(fā)生海嘯后,將其描述為遲早要發(fā)生的絕世天劫。任何此類有著互相沖突主張的清單都可以無限地擴充下去,對于這些互相沖突的主張,公民必須做出選擇,或者在某種程度上予以調(diào)和。因此,很明顯,如果我們想要維持一個運轉(zhuǎn)良好的民主制度,最好的機會就是有明辨是非的公民,能夠區(qū)分煽動言論和負責任的觀點。
大約100年前,牛津的一名道德哲學教授約翰·亞歷山大·史密斯(John Alexander Smith)抓住了這個問題的關(guān)鍵?!凹澥總儯彼麑π氯雽W的班級說(那個年代,學生都是男人),“你們學習的課程中,沒什么東西對你們今后的生活有丁點兒可能的用處,只有這一點例外:如果你勤奮而又用腦地學習,你會有能力發(fā)現(xiàn),一個人什么時候是在胡說(rot);在我看來,這一點如果不是教育的唯一目的,也是主要目的。” 35對于rot這個單音節(jié)英式英語詞,美國人喜歡用它的雙音節(jié)同義詞bullshit——因此,我們可以說,人們在大學所能收獲的最重要的東西是性能頗佳的胡說(bullshit)計量器。36這是一門永遠都不會過時的技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