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歷史同時視為自然資源和應(yīng)用技術(shù)來閱讀,那么反抗G. K. 切斯特頓所說的“那些只是恰好經(jīng)過歷史的渺小而又自大的寡頭專制”就成為了可能。切斯特頓的這個觀察與喬治·奧威爾的箴言“誰掌控過去,誰就掌控未來;誰掌控現(xiàn)在,誰就掌控過去”是一致的。奧威爾意在論證歷史被用作服務(wù)于國家的宣傳工具,但其實這句箴言更適用于個人。除了自我,這個“誰”還能是誰呢?如果不在歷史的閣樓中翻檢,人們又怎能找到自我呢?正是這一歷史的閣樓為個人心靈的自由和成長提供了空間。遠在公元前50年,西塞羅就已經(jīng)指出這一點:“不了解發(fā)生在自己出生前的事,這樣的人永遠是一個孩子。”
正是對過去的無知招致對現(xiàn)在日益加深的絕望,絕望又帶來沒有出路的政治營銷,競選廣告永遠在悲嘆失落的黃金時代。通常情況下,懷舊式的推銷手段(山邊的城市,金黃色的麥浪,雄偉的青色山脈)只是保守現(xiàn)狀的發(fā)明,后者從一個想象中的昨天借來次級貸款,用來投機一個補償性的明天。
因此,在2010年的價值觀選民峰會(Values Voter Summit)上,米特·羅姆尼才會說:“我們將維系美國作為自由之地的地位……我們敬重實業(yè)家、發(fā)明家和創(chuàng)新者,我們堅信每一位公民的杰出?!被蛉鐘W巴馬總統(tǒng)2012年初在國會演講時說的那樣:“我們能夠重建這樣一種經(jīng)濟制度,其中每個人都有公平的機會、公平的收入,每個人都依照同一套規(guī)則行事。目前危機四伏的不是民主黨價值或共和黨價值,而是美國價值。而我們不得不重申這一價值。”
不知何故,美國夢已經(jīng)被嚴重地破壞了,競選術(shù)就迎合了人們的這一懷疑。不滿的右派、幻滅了的左派,茶黨的宣言、占領(lǐng)華爾街運動的吁求,所有這些派別都表達了自己被背叛的感情,同樣,他們都注意到美國已經(jīng)告別伊甸園,并向東偏離而去。圖書市場上滿是將美利堅合眾國與羅馬帝國比照起來的感傷作品。《外交雜志》在其某一期的封面上問道:“美國完了嗎?”而相應(yīng)的文章則總結(jié)說:是的,也許確乎如此,美國因其“不公正”而完結(jié),這種不公正“將社會固化為一個階級系統(tǒng),將人們囚禁在其出身造成的環(huán)境中”。讓我們向哈克貝利·芬說再見吧,而對小說家霍拉修·阿爾杰所塑造的“衣衫襤褸的迪克”來說,再沒有什么向上的社會階層流動性,上帝和萬惡之源的財富都已經(jīng)外包到了印度的班加羅爾。
諾曼·羅克韋爾對無階級社會的描畫或許會成為照亮今年總統(tǒng)選舉前景的美好明信片,而在接下來的六個月里,在那每一盤煨鮭魚都價值5000美元的民主黨或共和黨的籌款會上,低矮平臺上的演講者必定會為從前恩典般的人人平等的逝去而掬淚?;I款會所要傳遞的信息是拋棄黨派之爭,貝弗利希爾斯的舞會廳、俄克拉荷馬的招待帳篷都是傳遞這一信息的好地方。但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他們都認為對方應(yīng)該為挑起全國人口99%和1%之間的貧富階級戰(zhàn)爭負責(zé)。
或許因為自己出生在所謂的特權(quán)階級中,我無法假裝不知道這一矛盾的存在。對美國各位建國之父來說,情況也同樣如此。他們幾乎都擁有個人資產(chǎn),也正是他們建立了一個鼓勵人們?nèi)カ@取更多資產(chǎn)的政府。與英國的《大憲章》不同,美國憲法考慮的并不是去分享曠野中豐富的資源,而是賦予人們明目張膽去不公地分配贓物的手段。托馬斯·杰斐遜并沒有將“人生而平等”的理論,與“金錢,而不是道德,才是商業(yè)國家的原則”的實踐混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