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暖洋洋地照著,牛有草領(lǐng)著組里人拉碌碡壓麥苗。馬小轉(zhuǎn)告訴大伙兒,老干棒找了個女人過上了,他那原來像老樹皮的臉現(xiàn)在跟抹了胭脂紅撲撲的。那是個要飯的女人,挺年輕的,模樣可俊了。吃不飽這才想起來,前兩天老干棒拉著個要飯的女人說給他做媳婦,那個女的丑的要命,咋會俊呢?
三猴兒心里有點酸地說:“這個老干棒,交桃花運了,有好事也不跟咱們說一聲,自個兒快活上了。我成天給這個拉呱對象,給那個拉呱對象,一身本事,沒用上?。 ?/p>
吃不飽干活回來,特意轉(zhuǎn)到老干棒家看,果然,那個要飯的瘦女人讓老干棒喂得臉上挺滋潤,模樣就是不錯。他回到家里,好像喝了半斤醋,酸得難受,心想,這么大的便宜咋就讓老干棒占了呢!
天很黑,下著小雪,怪冷的。吃不飽端著盆子走出家門,在院子里撮了半盆子雪。不一會兒,一個人影跳進老干棒家院子,鉆進老干棒家的屋里。屋里忽然傳出老干棒一聲大叫,緊接著傳出女人的叫聲。人影跑出老干棒家消失了。
老干棒赤身站在炕頭,果兒捂著被子愣愣地望著,炕上撒了一堆雪。老干棒匆匆穿上衣裳,走出屋子卸下鍘刀,扛著鍘刀走出了院子。
老干棒扛著鍘刀在村街上邊走邊罵:“哪個沒長屁眼兒的干的?找死??!你給我站出來,我捏不出你的糞蛋蛋不姓牛!”果兒走過來拖老干棒:“當家的,咱不生氣,有人看咱過得好眼氣,不跟他一般見識,為俺跟別人玩命,不值當。”
老干棒大喊:“咋不值當!你不能受欺負,誰欺負你,我就把一腔子血潑誰身上!”果兒望著老干棒,心里一熱要流淚。老干棒拉住果兒,“明兒個你好好收拾收拾,我領(lǐng)你出去逛逛,我倒要看看哪個敢耷拉眼皮看你!”果兒聽了心里暖暖的,一心想與老干棒把日子過好。
老干棒心疼果兒,逮著空就幫果兒干家務(wù)。他拉風箱,果兒在灶上忙活。老干棒問:“今兒個給我做啥好吃的?”果兒兩手不閑地說:“俺老家河南最有名的胡辣湯,可好喝,包你喝了一輩子忘不了。”
老干棒滿臉幸福地感嘆:“果兒,這些日子,我一直像在夢里,你不是天上的七仙女兒下凡的吧?”果兒笑著說:“看你說的,那俺就是妖精了。”
老干棒深情地說:“我就怕一覺醒來,你讓王母娘娘召回天庭里去了。真有那么一天,你事先給我打個招呼啊!”果兒說:“別胡思亂想了,緊著點拉風箱?!?/p>
老干棒一陣忙活。果兒用勺子舀了一勺湯讓老干棒嘗嘗味道。老干棒喝了一口贊道:“鮮,味道太好了,從娘肚子里出來,舌頭就沒嘗過這么好的味道?!惫麅赫f:“有芝麻香油味道更好?!崩细砂舨[縫著眼說:“有酒更好,美死了?!?/p>
門外傳來牛有草的聲音:“酒和芝麻香油都有,下酒菜也帶來了?!痹捯魟偮洌S胁莺婉R仁禮走進來。馬仁禮打躬作揖說:“恭喜有道哥,金屋藏嬌??!”
老干棒站起來嘿嘿笑道:“你嫂子剛進門,還沒來得及領(lǐng)給鄉(xiāng)親們認識,失禮了。果兒,這個是牛組長,那是馬仁禮,我們一個互助組的。”
果兒趕緊笑著讓座,用河南胡辣湯招待客人。牛有草揭開籃子蓋兒,拿出酒和四個菜。馬仁禮舉著香油瓶子讓果兒往胡辣湯里點一點。三個人喝酒。馬仁禮讓果兒也坐下。果兒說河南老家的規(guī)矩,女人不上席。
牛有草在老干棒家喝醉了,馬仁禮把他攙回家,放在炕上。牛有草躺在炕上,閉著眼睛哼哼。
馬仁禮捅著牛有草說:“牛組長,醒一醒!”牛有草閉著眼睛問:“干啥?”“還沒匯報思想呢?!薄拔依У貌恍辛??!薄澳墙裉炀兔饬耍俊薄澳遣恍?,說!”
馬仁禮挺認真地說:“關(guān)于香油的事……”牛有草嘟囔:“啥香油?說思想!”
馬仁禮長出一口氣:“咱先說說,老干棒媳婦的胡辣湯好不好喝?要是沒滴幾滴香油,能有好味道嗎?所以說,不管是地主,還是貧農(nóng),都喜歡吃香油,是吧?所以說,吃不吃香油,和出身沒關(guān)系,是吧?”牛有草忽地坐起來說:“你小子這是跟我匯報思想嗎?是給我來上課!算了,說點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