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卡拉馬祖(7)

舒勒的怪獸 作者:哈德森


也是在這段時期,我開始對著“小甜心”彈奏音樂。有時,我會輕唱,歌詞是自己編的,也不會過時,諸如“寶貝是男孩!寶貝是女孩!寶貝是只小蟲子!寶貝是只毒蜘蛛!”(如果你不由自主地覺得我有些神志恍惚,那就盡管打量我吧。)謝天謝地,我還有一架照相機。有些時候,我會把我那只又大又鼓的雙耳式耳機套在朱莉的肚子上,播放肖斯塔科維奇的交響曲或是《我的心屬于我爸爸》,開始早期的胎教。

如果在旁人看來我倆似乎是在赤手空拳地沖向孩子即將降臨的那一刻,邊前行邊撿起一些零星的知識,那么他確實在就事論事。我們并不為此煩惱,因為再過不久,在非常短的時間之內(nèi),一切都會明朗。我們已經(jīng)報了一個拉梅茲分娩課程班;終于,我們即將學(xué)習到如何生育一個孩子的方方面面。

然而,課程的歷時之短和它在整個分娩過程中相對滯后的安排令我有些吃驚。課程總共四課時,每個課時將近兩小時,每周安排一次課。比起這樣的生育課程,我獲得駕照的時間還更長些。教授他人如何應(yīng)對孩子的到來,真的,對著一位幾周后即將成為父親的人,應(yīng)該說是最難啟齒的,因為這是你,身為一個父親,應(yīng)該怎樣應(yīng)對孩子的降臨?!鞍⊙?,懷孕這門子事兒也不難……哎?我剛才說什么了?”

在去拉梅茲的前幾個月里,我們暢想的親子生活被粉飾著淡而柔和的色彩,有可愛、小巧的嬰兒服裝和一個干干凈凈、無可挑剔的小寶寶,像鴿子似的咕咕叫喚。然而,首節(jié)課的前幾分鐘就把我們帶回了現(xiàn)實。教員給我們看了在生產(chǎn)時需要揉進孩子頭顱的監(jiān)測傳感器,并把它在學(xué)員中傳遞了一遍。

我握著這個微小、蜷曲的線狀物,仿佛它是世界上最平常不過的東西。好吧,我想,但我仍然沒法想象剛才大夫描述的那個場景。

除了嬰兒頭皮監(jiān)測針(一種監(jiān)測胎寶寶在母體子宮發(fā)育情況的設(shè)備——譯者注)外,教員還給我們看了其他設(shè)備。比方說,我先前還不知道在20世紀末,如果一個女性面臨生產(chǎn)時羊水還沒破,解決方案中需要動用一只巨大的塑料鉤。醫(yī)生們必須首先用塑料鉤捅破她的羊水,隨后方可將嬰兒頭皮監(jiān)測針粘在寶寶頭上。

我有點兒反感這位教員,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堅持稱呼在座的每位男士“從屬人員”。我們在進屋后的自我介紹中都稱自己為父親,因此她大可不必在這丁點兒敏感的政治精確度上過分計較。她依然稱呼母親們?yōu)椤澳赣H”,而我一直在等她稱呼她們“宿主有機體”。我算是動了肝火,她每說一次“從屬人員”,我就掰著指頭數(shù)數(shù)。有一堂課上,她念叨了13遍,看到我在筆記上畫正字,她方才停下改口稱“父親”。因此,整個過程中,我說話總是言簡意賅、略帶挖苦。

“所以,母親們,護士做的首件事情就是將新生兒遞給你們,隨后你們就可以數(shù)一下孩子有幾根手指、幾根腳趾……”

“還有幾個頭!”我殷勤地回答道。

她還談到父親有可能真正擔負起剪臍帶的職責,但我很早就鐵了心,對此不抱任何興趣。之所以作出這一決定,部分原因是我感覺這只是用一種廉價的方式讓父親們似乎進一步融入到了分娩過程中去。但坦白地說,主要原因十分簡單。我承認我無法抗拒假裝自己是嬰兒城市長的誘惑,頭戴一頂高帽,肩上纏著一條紅綢帶,手握一把超大尺寸的剪子,鄭重其事地為一家新開的購物中心剪彩。我清楚自己毫無疑問會是手術(shù)室中唯一一個笑出聲的人—面對著假想中的記者群,擺出剪彩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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