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天新地 2

我的山居動物同伴們 作者:朱天衣


整地時,很幸運地認(rèn)識了林瑞祿先生,他是當(dāng)?shù)厝?,專?ldquo;怪手”。他幫我們把坡地分成四層,除了讓地有層次感,更重要的是做好水土保持,用來壘坡坎    的正是自己地里被人嫌棄太多的石頭。聽林先生說才知道,石頭會那么多是因為上面人家整地時不要,全滾落到我們地上,大大小小上千塊,壘到最后一塊,恰恰好用完,比女媧補天還神準(zhǔn)。

林先生還把那片濕地的源頭找著,原來是個涌泉,便把它圍攏起來,并在它的外圍挖了個大水池蓄水,我們和狗貓四十來口喝用不盡,即便遇到大旱年,水量少了些,也從未枯竭,且原本大片的沼澤不復(fù)再現(xiàn),人狗貓行走其間安全無虞。后來,也從溪里撈了些魚蝦飼于池里,其他蝌蚪、螃蟹等水生生物也不請自來,這涌泉已自成了一個自然生態(tài)池。

在這生態(tài)池下方近河處,我們倆又挖了個光合池,池里種了苦草凈水,還養(yǎng)了臺灣蓋斑斗魚吃孑孓,池邊埋了個百人份的化糞池,化糞池排出的廢水先進光合池中凈化一番,再流入溪里。沒多久,這光合池也引來無數(shù)的蛙類、蝦蟹在此繁衍,入夏后,更成了螢火蟲的大本營。傍晚起,熒熒燈火便是由此出發(fā)展開夜游的,若拿手電筒一照,可熱鬧了,池里苦草上無數(shù)蝦蟹晶亮的眼睛,不畏人的正朝著你望呢!滴溜溜的好似不解你為什么要打斷它們的仲夏夜之夢。

銜接這兩個生態(tài)池、光合池的是左右兩渠環(huán)地的山溝,靠右明溝部分,只因為隨意撿來幾塊野姜花根扔擲其上,隔年便徒子徒孫地漫生起來,第三年索性霸占整個溝渠,幾百株的從仲夏直香到中秋,非得把它剃平了,才換秋桂登場。

這塊地上原生的樹也多,有認(rèn)得的、不認(rèn)得的,最大宗的是茄冬、鳥榕、九芎和山棕,靠溪畔的有臺灣水柳,以及三株參天高的楓香,它們的根整個盤踞了臨河的地緣,偌大一塊地便是靠它們抓穩(wěn)的,真是功臣良將呀!我們本就好綠,所以盡可能地保留下所有的樹,另有一棵年已古稀的破布子,干粗且斑駁,枝椏佝僂向天伸展著,一樹的果實卻是看得到摘不到,靠根部還長了幾朵亮褐色的靈芝,據(jù)鄰人的判斷,這老先生應(yīng)已有百年高齡,不由人肅然起敬。

至于那各式各樣的蔓藤則都被我們除了盡,有的粗得像巨蟒,有的看似柔弱,卻也一樣把大樹纏得七葷八素。我們花了幾天的工夫,才突破一層一層糾纏不清的蔓藤抵達河邊,好幾次被困在其間不見天日,恍若置身亞馬孫河的熱帶雨林,望著手上缺了牙的開山刀,覺得自己已可躋身探險隊之列了。

其實比之于蔓藤,更讓人喪膽的是菅芒草,這怪物生命力之強悍,真是令人嘆為觀止。若只是割除,那么不待春風(fēng),任何一種東南西北風(fēng)都可以讓它復(fù)生孳長;若想一勞永逸地斬草除根,那非動用鋤頭不可;至于已成叢狀的菅芒草,那么對不起,連鋤頭也奈何不了它,非得“怪手”出馬不可。而很不幸的,我們地上就盡是這樣一叢又一叢的菅芒家族,于是,它們成了我開拓史上最大的噩夢。

而另一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就是鬼針草,如果它不請自來地落在人衣服上,那么就算洗衣機也攪不落。為此,我們拓荒時都必須選擇尼龍材質(zhì)的工作服,如此一來汗水便像瀑布一般地直灌雨靴里。更慘的是,若它找上狗狗攀附,那么很快便會讓狗毛結(jié)成條狀、甚或是球狀,所以開拓初期,簡單說便是一場與鬼針草的奮斗史。為了畢其攻于一役,我們都是以連根拔除的方式掃蕩,也就是說必須以最笨的方式蹲在地上一根一根地拔除,有時候我并不排斥這種不花腦筋的死工夫,但700坪的地速度得快,不然這頭拔完,那頭又冒了出來,才真叫人欲哭無淚。所以每當(dāng)鄰人驚嘆為什么獨獨我們地上不長鬼針草,欣慰之余,也不禁捏把冷汗地暗道:“好險!我們的地不是論分、論甲,而是以坪數(shù)計算的。”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www.afriseller.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