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到華普鋼琴廠工作

聽見:陳燕的調(diào)律人生 作者:陳燕


我們被音樂學(xué)院的王興龍老師推薦到華普鋼琴廠工作。

鋼琴廠的工人沒有把我們這個小小的群體當成普通職工,而是覺得盲人非常新鮮。記得第一天上班,我們各自調(diào)著琴,我突然感覺到好多工人都在遠遠看著我們,還不停議論。有的說看不見怎樣調(diào)琴呀,有的說鋼琴那么復(fù)雜他們會調(diào)嗎,有的說他們能自己走路嗎。那一刻我感覺好孤獨,大家把我們當成外星人了吧,我聽著他們的議論,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在那一刻我似乎覺得我們生活在一個孤島上,四周圍被水圍困著。我渴望大家的理解,我渴望能有許多朋友,我希望大家不要像觀賞動物園里的動物那樣看我們,我渴望大家走進我們的生活,與我們和睦相處。在那一刻,我萌生了一個愿望,我想,要盡我的全力,讓所有人都了解盲人是怎樣生活的,理解盲人可以調(diào)鋼琴。

記得在1994年的某一天,我在上班的路上看見那些小學(xué)生蹦蹦跳跳地背著書包上學(xué)去。我忽然覺得好羨慕他們。我為什么要長大,如果一輩子都在學(xué)校該有多好呀!那里有永遠保護我們的老師,在學(xué)校里沒有人看我們新鮮,沒有人對我們好奇。可現(xiàn)在呢,在廠里大家都用那種好奇的眼光看我們。我一邊想,一邊漫無目的的走著。我不想回到那陌生的工廠,我不想聽見那些不熟悉的聲音,我腳下的路剛剛開始,我預(yù)料不了未來是什么,我不知道前面的路該有多坎坷,我害怕走上社會。那天,我走了很長時間,遲到了,可我真恨不得永遠不邁進這個廠門。這時,姥姥的話又響在耳旁:路在你的腳下,只能往前走不能往后退。

時間長了,大家對我們沒有那么好奇了,我就主動跟他們說話。我告訴他們我們是怎樣生活的,我說人的一個器官不行了,別的器官就會代償,我們其實都跟大家一樣,只不過我們用耳朵和手代替了眼睛。漸漸的我和大家成了朋友。但這期間有兩個同學(xué)耐不住這無形的壓力,改行了。記得我第一個月的工資是一百二十五元,我很高興,給姥姥買了好多她平常愛吃的東西。姥姥看著已經(jīng)長大的咪咪,流下了眼淚。姥姥說:“咪咪終于能自食其力了,以后咪咪不會餓死了,我沒白養(yǎng)你,我終于把你培養(yǎng)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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