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失業(yè)了

聽見:陳燕的調(diào)律人生 作者:陳燕


好景不長,一次意外的事故讓我失業(yè)了。一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樣坐公共汽車去上班。在我下車時售票員要驗票,我出示了盲人免費乘車證。但她反復(fù)看了我和手中的證件以后,卻說證是假的。我知道,因為從我的眼睛看不太出來是盲人,也難怪她不信。我從不愿讓人注意到我是盲人,我不戴墨鏡,不用拐杖,我的很多同學(xué)、師弟師妹也是如此,我們愿意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出現(xiàn)在人群中。我反復(fù)跟她解釋有三分之一的盲人是看不出來眼睛失明的,但她就是不信,還把我的乘車證扔到地上。車上的好心人幫我撿起了證,還指責(zé)售票員不應(yīng)該這樣對待殘疾人。售票員更生氣了,說查假票是她的職責(zé),我們管不著。這時車到站了,我想趕緊下車,跟她也講不清道理。車門開了我隨著別人往下走,但想不到售票員沒等我下穩(wěn)就關(guān)了車門。我人下了車,胳膊卻被車門夾住了,乘客都喊夾人了,售票員才把門打開了。我真不知道,如果乘客不喊,車會不會就那樣開走?

當(dāng)時我覺得胳膊痛得并不厲害,以為沒什么事,又著急上班,就趕快走了。但到了單位我覺得胳膊很疼,已經(jīng)不能調(diào)琴了。同事說你的胳膊腫得很大。他們帶我去醫(yī)院檢查,拍了片子,大夫說骨折了。同事們聽我說了事情的原委,都很氣憤,我也很委屈。

在同事們的建議下,我給北京交通臺熱線打電話訴說了我的遭遇。接熱線電話的記者非常重視,當(dāng)天就和肇事車的車隊取得了聯(lián)系。下午車隊查出了肇事的售票員,并且?guī)е厥抡吆徒煌ㄅ_的記者一起到我單位給我賠禮道歉。

那個售票員說:“我真的沒看出你是盲人,一直認為免費乘車證是假的,所以才拿車門夾你,實在對不起?!?/p>

我沒說話,但眼淚流了下來。我心想我跟你解釋了,可你根本也不聽呀。誰知道你們眼中的盲人是什么樣子?說我不像盲人,難道“盲人”兩個字寫在臉上你們才能認可嗎?

他們說賠我醫(yī)藥費,但求記者別給曝光。我心想用車門夾我的時候怎么沒想到曝光呀。記者把話筒一伸向他們,他們就不說話了,生怕自己的聲音在收音機中播出。后來他們干脆讓記者把話筒放在另一間房間里才肯說話。車隊的人一直圍繞著曝光問題和記者交涉。但記者看我太痛了,說這事明天再談吧,就送我回家了。

回到家,利利看我這樣嚇了一跳。他對記者說:“我們盲人出行本來就很困難,可是那些不理解我們的人還給我們制造障礙,我們生存起來簡直太難了。”第二天交通臺的熱線新聞就把我的遭遇播了出來。北京有一百多人打進電話談自己的看法,有的說殘疾人本來就是弱勢群體,我們應(yīng)該多給他們一點關(guān)愛,不應(yīng)該欺負他們。有的說希望我能早日康復(fù)。我坐在收音機旁,那些陌生人的聲音震動著我的耳膜。這么多素不相識的人,卻都在此刻的電波中匯聚到一起,關(guān)注著我的遭遇和痛苦,想到這兒,我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后來,在記者的監(jiān)督下,事情圓滿地解決了,但我卻因為骨折失業(yè)了。這不能怪工廠,工廠要講效益,不可能等我而不調(diào)琴呀。我自認為自己很堅強,從未抱怨過自己的命運。我覺得只要加倍努力,一定能和健全人一樣地生活。但現(xiàn)實卻不肯和我想的一樣簡單。因為個別人對盲人的不理解,我丟掉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一個健全人能找到許多工作,但對一個盲人來說,工作的機會又會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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