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喝著咖啡，看著墻上用紅顏色寫的標語口號?！靶拚髁x”、“全會”以及在一段短短的語錄下邊恩維爾·霍查的名字等，一看就明白其中的意思。

專家最后一個來到俱樂部，他是跟一個身穿燈芯絨上衣的年輕小伙子一塊兒進來的。他們走到一張桌前，將軍同神父已經(jīng)在那兒坐好了。專家把他們互相介紹了一下。

“農(nóng)業(yè)社主任，將軍……”

小伙子那多少有點驚詫的灰眼睛盯在外國人身上，然后又望了一下專家。

“事情是這樣的，”專家說，“本周內(nèi)我們要在你們村旁的兩個軍人公墓里挖掘并尋找遺骨。我們自己有工人，但是，為了使工程加快，最好還是再增加幾個人。你們?nèi)绻锌赡軒蛶臀覀兊拿?，那可太好了?！?/p>

“要勞動力嗎？”社主任說。

“是的?！?/p>

小伙子有點躊躇?！爱斍拔覀冇悬c忙。”他說，“我們需要耕地，另外，煙葉和棉花我們管理得也不好。這樣的話……”

“這只是幾天的活兒?！睂＜艺f，“再說，我還要提醒你注意，社員們將正常無誤地得到報酬（專家點頭示意了一下將軍和神父）。每挖一座墓，他們付三十個新列克；挖開一座墓，再找到遺骨，則付五十個新列克?！?/p>

“我們給的報酬不低?！睂④姴遄煺f。

“問題不在于多少報酬。”社主任說，“在于政府的這一工作這樣干是否名正言順。我是想說……”

“這個你不用擔心?！睂＜艺f，“我有一份部長會議簽署的合同書。你瞧！”

社主任看了合同書，思考了片刻。

“不管怎么樣，你們還要和區(qū)執(zhí)行委員會談談?！?/p>

“那當然嘍。”專家說，“明天進城時就談?！?/p>

“我可以給你們提供十個人，干上三四天，多了不成?！?/p>

“那太好了?！睂＜艺f。

將軍對社主任表示完謝意，大家便站起來要走了。

關(guān)于“藍色營”的兩名士兵在這里陣亡和埋葬這件事，任何人一點消息都不知道。上了年歲的農(nóng)民對Z上校還記得住，想得起來。他率領他的營從這一帶路過兩次，兩次放火燒了村子。青年人只記得鄉(xiāng)親們?nèi)绾稳拥袅藙趧庸麑嵑拓斘铮实堑綉已马斏?，眼睜睜地望著被大火燒毀的家園。

至于兩名士兵，所有的人都一無所知。顯然是在村子里的人都走光了之后，營里自己的伙伴把他們埋葬的。

“我們要把他們找到?！睂④娬f，“圖紙上墓地標注得很詳細。我之所以堅持要向農(nóng)民打聽情況，是因為他們的話會大大減輕我們工作的壓力?！?/p>

以地形圖上的說明為基礎，將軍和阿爾巴尼亞專家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來努力確定墓地的準確地點，最后終于確定下來了。墓地是在農(nóng)業(yè)社的牛圈底下。將軍、阿爾巴尼亞專家、挖墓找骨者和農(nóng)業(yè)社的人，一起來到牛圈旁。把公牛從牛圈的一角拉到一邊之后，公用局的工人們便開始挖了起來。小公牛瞪著安詳而美麗的眼睛，望著外國人。牛圈里散發(fā)著干草的清香。

天還沒黑，飛行員和兩名士兵的遺骨就被挖到了。飛行員的遺骨找到得比較容易，可是，為了另兩位士兵，他們挖了許多坑。他們離開時，牛圈里還沒給平整，依然坑坑洼洼的，仿佛重重地挨了一次轟炸。

公用局的工人們開始填坑。他們干得不慌不忙。那天夜里，他們要到農(nóng)民家里睡覺；而將軍、神父和阿爾巴尼亞專家，卻決定到距離干活兒地點三十公里的一座小城里過夜。第二天清晨他們就得趕回來。

他們出發(fā)時天已經(jīng)黑了。汽車在公路上走得很慢，霎時間照亮了路邊的楊樹、偶爾從原野里歸來的牛車，以及被高高的蘆葦環(huán)抱著的庭院。

“把車停一下?！鄙窀竿蝗婚_口講話，這時候他們再次從軍人公墓旁邊經(jīng)過。

司機剎了車。

“發(fā)生了什么事？”專家問道。

神父伸手把墳地圍墻上的一樣東西指給將軍看。

神父打開車門下了車，將軍緊跟著他，同時用力關(guān)上車門。阿爾巴尼亞專家也下去了。

“這是什么意思？”將軍一邊揮手指著墳地的矮墻，一邊大聲說。墻上用木炭寫了一行又大又斜的字。這是一句話，意思是：敵人就是這樣失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