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新遇驚 路漫漫其f費遠兮 ，吾將上下而求索 。 一一屈原《 離騷》 在我 41年的外交生涯中，算來有 23個年頭是在大洋彼岸的拉丁美洲 度過的。我的第一個工作崗位在古巴 。 1960 年 ，我在北京外交學院本科四年級學習 ， 除外交專業(yè)課程外 ，所修 的外語是西班牙語。那時我國與拉丁美洲的交往開始逐漸增多，西班牙語翻 譯緊缺 ， 為此上級領導決定讓我們西班牙語班提前一年畢業(yè)。 是年春夏之 交，我接到一項臨時借調(diào)出差任務讓我為共青團中央書記處書記張超當翻 譯，陪同他訪問古巴。當我完成出差任務返京回到外交學院時，學校已經(jīng)放 暑假。我的同班同學們也已經(jīng)畢業(yè)分配完畢各奔東西。學院值班室查詢后 告訴我，我被分配到外交部，并給我開出了去外交部報到的介紹信。我以這 樣特殊的方式結(jié)束了四年大學生活，既未趕上參加畢業(yè)典禮，也未能與同窗 互道珍重。當我只身一人提著簡單的行李步出母校時，回首校園，人去樓空， 不見師長同學的身影，不見昔日的生機與忙碌，心中不禁萌生出幾分眷戀， 幾絲惆悵。 情系大洋彼岸 4 >跨進外交部大門幾天就受命去古巴工作 1960 年仲夏時節(jié) ， 我去外交部報到 ， 被分配到美澳司 ，從此正式開始了 我的外交生涯。數(shù)天后，上級領導就通知我準備去古巴常駐。原來那年 9 月 2 日 ， 卡斯特羅總理在百萬人參加的古巴人民全國大會上正式宣布"斷絕與 蔣介石集團的一切關系，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為此，我國外交部正緊鑼 密鼓地搭建去古巴設館的班子，需要幾名西班牙文翻譯。當時部里會講西班 牙語的干部屈指可數(shù)，自然而然地我也被選為赴古巴的人員之一 。 卡斯特羅領導的古巴革命是當時國際關系中的一個熱點。拉美歷來被 視為美國的"后院"。尤其是古巴，與美國僅一水之隔，距離佛羅里達半島南 端只有 90海里，戰(zhàn)斗機 15分鐘就能抵達。歷史上美國曾武裝占領古巴，而 且還長期占據(jù)著本屬于古巴的關塔那摩海軍基地。古巴的政治和經(jīng)濟命脈 均在美國的掌控之下。但就在美國的眼皮子底下居然發(fā)生了一場深刻的反 帝民族民主革命，推翻了美國庇護下的巴蒂斯塔獨裁政權(quán)，先后采取了土地 改革、將美國公司收歸國有等措施。這是美國未曾預料的，也是不能容忍的。 美國以各種手段向古巴革命政府施加壓力，古巴則針鋒相對，毫不示弱。雙 方劍拔弩張，關系相當緊張。 中古建交是新中國對外關系史上的一件大事。因為古巴是西半球第一 個決定同我國建交的國家我國駐古巴大使館也是那時我們將在西半球設 立的唯一一個大使館。我國政府旗幟鮮明地支持古巴人民和古巴革命政府， 高度重視對古巴的工作，很快就任命時任外交部美澳司司長的申健為我國 首任駐古巴大使。 申健與熊向暉、陳忠經(jīng)一起，當年都是潛伏在蔣介石愛將胡宗南磨下的 . 中共地下黨員。他們身入虎穴，大智大勇，為我黨提供了重要情報，對保衛(wèi)延 安黨中央的安全作出了重要貢獻被譽為隱蔽戰(zhàn)線的"后三杰"。申健大使的 夫人熊友臻是熊向暉的姐姐。申健和熊友臻建國前都曾留學美國，是我們黨 內(nèi)當時為數(shù)不多的對美國有直接接觸和研究了解的寶貴人才。建國初期，申 健被派到第一個與新中國建交的亞非國家印度工作，擁有在不同社會制度 國家建館的經(jīng)驗。中央選派申健為我國首任駐古巴大使，是對他的高度信任 古巴篇 5 >和重托。行前，周恩來總理和陳毅副總理等還曾單獨接見他，面授機宜。 鑒于當時古巴的緊張局勢加上古巴緊挨美國的獨特處境，可想而 知，美國早晚將會針對古巴革命有所反應我國派往古巴的人員將會遭遇 什么樣的情況很難預料，他們應該準備好經(jīng)受與古巴革命共存亡的嚴峻 考驗。因此領導在組建使館班子時作了一些特殊安排。從領導的談話中得 知，被挑選去古巴工作的使館成員都是黨、團員，并經(jīng)過外交部和公安部 的雙重審查。政務參贊黃文友負責建館辦公室的日常工作。離京前，大家 分頭做了各項建館準備工作。分派給我的任務是準備使館的辦公用品，包 括到駐外使領館供應處定制、定購大使館要用的銅牌、國徽、國旗(從掛在 使館正門外的大國旗到大使專車上用的小國旗)、各種規(guī)格的對外照會和 內(nèi)部辦公用紙和信封，向辦公廳索取對外文書格式和與使館工作有關的 規(guī)章制度等。禮賓司專員韓敘專門給我們講了一次禮賓知識和去國外工 作的注意事項。 因天氣惡劣我國首任駐古巴大使差點飛往邁阿密 1960 年年底 ， 申健大使夫婦 ， 大使館二等秘書陶大釗和夫人宋潔 ， 加上 作為翻譯的我，一行 5人，顧不上在京過新年和春節(jié)，啟程赴古巴履新。當 時從北京去古巴很不容易，可選擇的航線很少，班機的續(xù)航能力也差，途中 須經(jīng)停多處并轉(zhuǎn)機多次。從北京出發(fā)，先在伊爾庫斯克停了一夜，接著又先 后經(jīng)停莫斯科、布拉格以及瑞士的蘇黎世。在上述各地，我們都還能休息一 兩天，倒倒時差。從蘇黎世登上荷蘭航空公司當年最先進的星座式四引擎 螺旋槳客機后，沿途就只作技術(shù)性停留，加油、換機組，一兩個小時后接著 飛。飛越大西洋前，經(jīng)停葡萄牙的里斯本和亞速爾群島中的葡屬圣塔瑪利 亞;越洋后則經(jīng)停加勒比海中的荷屬庫拉索島、阿魯巴島和牙買加首都金 斯敦，最后才總算飛向我們此行的目的地一一哈瓦那。拉丁美洲名不虛傳， 果然是距離中國最遠的地方。我們離開瑞士之后經(jīng)過 20多個小時的飛飛 停停、登機和下機，加上時差和季節(jié)差的困擾，難得安然入睡，大家都感到 不勝疲憊。 天有不測風云。正當我們望眼欲穿地盼著快些抵達目的地時，哈瓦那 情系大洋彼岸 6 >上空剛好有一場熱帶暴風雨。只見烏云密布，風雨大作，雷電交加。飛機在 黑云中上下盤旋 ，顛簸劇烈 ，圍著哈瓦那兜了好幾圈 ， 卻一直難以下降。開 始時航空小姐還寬慰我們，說機長正在做最大努力下降。后來不得不據(jù)實 相告，因為氣象條件極為惡劣，無法降落，只好飛往最近的備降機場一一美 國的邁阿密 。 對機組來說，做出這樣的決定是無可奈何的，而且也完全符合國際航空 界的飛行規(guī)則。但對我們來說，這個決定卻猶如晴天霹靂。因為當時中國和 美國不僅沒有外交關系，而且還因為在朝鮮戰(zhàn)場打了一仗，雙方仍處于嚴重 的敵對狀態(tài)。 就在我們離京出發(fā)前不久，美國駐古巴大使館和中央情報局的 特工還在新華社駐哈瓦那分社辦公室的周圍安裝了精密的竊昕系統(tǒng)，幸被 古巴政府破獲。美方此舉表明美國對中方人員在古巴的一舉一動極為重視。 如果申大使一行飛到美國，將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后果和影響難以估量，但起碼 將會嚴重干擾申健大使去古巴履行使命。 申大使當即果斷地表示絕對不能飛美國令同行的陶大釗秘書和我立 即向機組交涉，要求他們與哈瓦那機場地面聯(lián)系，盡一切可能設法降落;如 實在不行 ，那就要求飛回上一站一一-牙買加的金斯敦。 同時 申大使命我們準 備立即銷毀隨身攜帶的機密文件，以防落入美方手中。飛機顛得很厲害，大 使夫人等兩位女同志已嘔吐不止。我也感到頭暈反胃難受，勉強忍著，堅持 與機組交涉。機組人員回復說，飛回金斯敦汽油不夠，最近的備用機場就是 邁阿密?？吹轿覀儽砬閲谰瑧B(tài)度堅決，并從公文包里取出文件準備銷毀時， 他們大概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似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答應再次與 地面聯(lián)系，做最后的降落努力。時光在一秒一分地流逝，所剩不多的汽油在 不斷消耗，飛機這樣盤旋徘徊已不能再持續(xù)下去。機組與地面商量后終于作 出決斷，完全昕從地面雷達的指揮，實行盲降。幸虧那位駕駛員的技術(shù)較好， 飛機在強制性降落中安全著地。一場虛驚過后，我們松了一口氣，慶幸躲過 了一劫 。 格瓦拉親臨機場迎接我國大使 這是發(fā)生在飛機上的情況。在下面機場，除了先期抵達的大使館臨時代 古巴篇 7 >辦黃文友參贊、哈瓦那新華分社社長曾濤等中方人員外，還有一個人也焦急 不安。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格瓦拉少校。他與土改委員會主任希門尼斯上尉， 以及古巴外交部禮賓司官員等到機場是來迎接申健大使的。格瓦拉少校是 古巴革命最享盛譽的領導人之一，他剛率領古巴政府代表團訪問過我國，在 中國已經(jīng)與申健大使相識。從外交禮儀方面來說，一位外國新任使節(jié)抵達駐 在國首都，通常的做法是由駐在國外交部禮賓司負責官員去機場迎接。格瓦 拉親自到機場迎接中國大使，顯然是破格之舉，顯示了他對中國革命、中國 人民和中國政府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重和真摯的友情。格瓦拉一身戎裝，冒雨佇立 在舷梯旁。申大使走下舷梯，與格瓦拉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申健說，剛才我們 差-點飛到邁阿密去了 。格瓦拉回答說 ，我們絕不會讓他們把中國大使送往 美國。從格瓦拉的語氣看，是他進行了干預，才使荷航班機終于在哈瓦那強 行著陸，避免了一場嚴重的外交事件?？吹剿麄冇曛邢鄵?，盡顯戰(zhàn)友深情，我 們在→旁也難掩心中的激動之情 。 格瓦拉還在機場上告知，古巴政府為申大使提供了一輛革命勝利時沒 收過來的凱迪拉克轎車一名可靠的古巴司機一輛警衛(wèi)車和三名武裝警 衛(wèi)，以確保申大使的安全。從那一天起每逢申大使離館外出，他們總是緊隨 左右，直到三年多以后申健大使離任 。 情系大洋彼岸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