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特別長。推著行李車穿過人潮洶涌的機場大廳,到馬航柜臺托運行李確認機位,手續(xù)都辦好之后是二十三日傍晚,跟前來送行的朋友一起吃過漢堡聊天笑鬧,八點四十分進入候機樓,隨著中途轉機的、跟我一樣從中正機場起飛的各種國籍種族膚色年齡的乘客魚貫穿過封閉狹長的空橋,進入飛機內里,然后九點三十分飛機開始運轉滑行升空,在昏睡與發(fā)呆的中間吃過兩頓乏味的飛機餐,吞了胃藥、鎮(zhèn)定劑,喝過紅酒,看了幾部電影片段,昏迷幾小時做了幾個時空交錯的夢,醒來后喝了咖啡、果汁,跟鄰座的馬來西亞女孩簡短地聊天,拿出背包里的小說隨意翻閱,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里我不知道多少次起來到走道上閑晃。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飛機終于降落,空橋故障,耽誤了一些時候才下飛機,忐忑地過海關,然后再推著行李車到入境大廳,沒有戴手表也不知道經過了多久,還沒看到天空,分不清時序的變換,身上只有薄薄的格子布連身背心裙感覺到冷,我推著行李車上坡道,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小東西,我在這兒呢!”
我抬起頭就看到你了。
似乎比記憶中縮小了一號的你,你在信里說自己瘦了好幾公斤,白底藍色細條紋襯衫深藍色長褲球鞋,頭發(fā)理得短短的,遠遠就可以看得到你靦腆的笑容,真的是你,與我記憶里的那人依然相仿。
還是二十三日,還是傍晚,當然是因為時差的緣故,但我卻覺得仿佛是做了一場夢,還在夢里就看見你了。上了你的車,一路奔馳,沿途我不斷握著你的手,太多話來不及說只有不停地笑,馬路上疾駛的車輛伴隨著逐漸下降的氣溫,突然聽見收音機里播報著:“現在是洛杉磯時間下午六點半。”華人電臺主持人說著標準的普通話,我在心里默念一遍,然后就笑了。
原來我不在臺灣,我在洛杉磯呢!這是當然的,只是沒有意識到這中間時空的轉換,環(huán)顧四周,高速公路上的路標都是英文字沒錯,旁邊汽車里的駕駛員幾乎都是白人。我按下一個按鍵,傳送,每天我都是這樣將電子郵件傳到你那兒,你幾乎也立刻就收到那些信件,然后我的電話鈴聲響起,你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我們存在的是這樣一個世界,雖然相隔千里,卻仿佛聲息相聞,只要按下一個按鍵就可以將我輸送到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