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郎朗開始反叛了

我和郎朗30年 作者:郎國任


在焦急的等待中,我依然毫不松懈地督促郎朗練琴,練琴,再練琴!陷入了相當(dāng)程度的焦慮。好像經(jīng)紀(jì)公司沒把我們放在心上,演出有一搭沒一搭,替補(bǔ)席的第四位確實(shí)有點(diǎn)像“雞肋”。但我始終堅(jiān)信機(jī)會只光顧有準(zhǔn)備的人,你只有準(zhǔn)備充分了,經(jīng)紀(jì)公司隨時通知你,你才隨時可以上場演奏完美的音樂。

“該練琴了?!边@是我對郎朗永遠(yuǎn)不嫌麻煩的敦促。這句話在郎朗那里一般還沒有受到過抵抗。因?yàn)槔衫时旧硐矚g練琴,像二叔感嘆的,練琴“上癮”。

可是有一天,情形似乎有點(diǎn)不妙。在我又說了一遍“該練琴了”之后,郎朗說,每天7個小時足夠了。我說:“再加兩個小時。”“不!”“這兒沒你說不的份兒。”我說。剛才他說不的時候,已經(jīng)讓我吃驚了??墒撬南乱痪湓捀屛页泽@:“這兒沒你對我指手畫腳的份兒,這是美國!”不提美國還好些,他用美國來壓我,更讓我氣不打一處來。我抓起一只泡沫拖鞋就朝他扔過去:“在美國你也得照我說的做!”郎朗很靈巧,身子一歪,躲過了這一擊。他說:“我自己知道該怎么做,他們不管安排我演奏哪套曲子,我都準(zhǔn)備好了?!薄拔也幌嘈??!薄拔易约合嘈拧!薄澳氵€反了天了!”我又扔出去一只拖鞋,這次落在了郎朗的肩膀上,郎朗生氣地把門砰地關(guān)上,沖出了公寓。

這是我和郎朗來美國后日益加深的沖突中最嚴(yán)重的一次。以往,他犟幾句嘴,也就算了,最后還是照我的做。這次他卻摔門而去。這一刻,我忽然發(fā)現(xiàn),一直被我當(dāng)做小孩子的郎朗,突然間長大了,我好像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的嗓音變粗了,敢跟我分庭抗禮了,還摔門而去!不知道為什么,他出門后,我心里感到的不再是怒火,而是一種失落,一點(diǎn)茫然。我一屁股坐在床上,好一陣子,腦子里一片空白。

大約過了一個星期,郎朗在柯蒂斯練琴,身邊圍了幾個“郎家兵團(tuán)”的中國同學(xué)。郎朗練的是巴拉基列夫的《伊斯蘭美》,一首難度很高的曲子。我也在旁邊盯著。其實(shí),平心而論,郎朗彈得不錯,而且已經(jīng)從頭到尾彈了三遍。郎朗是這樣,沒人看他就很投入;有人看,他更來勁。但是我還要求他再彈一遍。郎朗本來想說什么,但他改變了主意,什么也沒說,又彈了一遍。“再彈,有幾處錯?!蔽艺f。郎朗又彈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一股邪火,說:“再彈10遍。一個錯也不能有!”

這回郎朗反抗了:“不!我不彈了!”

“你必須彈!”我吼道。

身邊的同學(xué)驚異地看著我們,這些孩子平時都是我給他們輔導(dǎo),他們沒看見過我這副生氣的樣子。

郎朗再次爆發(fā)了,像小時候那次一樣,朝我吼了起來:“暴君!我不聽你的,別忘了,這是美國!”說完噌地從琴凳上站了起來。

這一次,我既沒有扔拖鞋,也沒有再吼。我只說了一句:“你翅膀硬了,我回國?!闭f完,轉(zhuǎn)身就回家了??吹嚼衫仕坪醪恍枰伊?,我心里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我簡單收拾了幾樣換洗衣服,就打出租車直奔機(jī)場。剛下了出租車,在大廳外面,郎朗和其他同學(xué)就趕到了。郎朗一把拽住我的旅行包,說:“爸,別走?!薄澳阏f我是暴君,還要我下地獄?!薄皩Σ黄?,我錯了?!薄澳阏嫘南胍伊粝聛??”“真心的?!?/p>

我哪能不留下來呢?其實(shí),我知道我不會就這么扔下郎朗不管的。我們的目標(biāo)還遠(yuǎn)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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