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集電視專題藝術片《百年恩來》,是為了紀念周恩來總理誕辰一百周年,由總理的后代親屬發(fā)起攝制的。具體說,是由我丈夫、周總理侄兒、國防大學原政治部主任周爾均擔任這部片子的制片人和總策劃,我任總導演,在周總理其他親屬和身邊工作人員的支持下完成的。
拍攝《百年恩來》,歷時兩年多,采訪了近四百人。整個攝制過程,是我和全劇組同志靈魂不斷得到凈化的過程,也是我最為珍貴的人生際遇和心路歷程。
劇組開拍后,采訪的第一人,是“覺悟社”最后一位成員管易文。也就是在這次采訪中,我們目睹了一個奇跡的出現(xiàn)。
“覺悟社”是五四運動時期產(chǎn)生在天津的先進的學生組織,周恩來、鄧穎超和管易文都是“覺悟社”的成員。當時,為了反抗封建思想,也為了保密需要,有人提出不用原來的姓名,按照一、二、三、四……的號碼寫在密封的字條里,每人抽一個號,抽上什么號,就用那個號的諧音作為自己新的姓名。鄧穎超伯母抽的是“一號”,她便用“逸豪”作為別名。恩來伯伯抽的是“五號”,后來他用“伍豪”作為黨內(nèi)的代號。管易文是18號,別名為“石霸”。
作為周恩來和鄧穎超的老戰(zhàn)友,管易文老人已是百歲高齡,幾年前就完全喪失了記憶力,連新四軍時期與他同生死共患難的夫人也認不出了。那天,面對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fā)的管老,我拿出青年時代周恩來的照片放在他面前。看到照片,管老的眼睛突然一亮,眼神里流淌著記憶的激情。他用微微顫動的手指撫摸著照片,嘴唇翕動。我緊跟著指了指墻上總理照片上方的一個條幅(那是管老在總理逝世當天寫下的一句話),問他:“這是您寫的嗎?”老人慢慢抬起頭,停了幾秒鐘,突然眼圈發(fā)紅,大聲地喊出了橫幅上的字,而且一連喊了三遍:“音容宛在,永別難忘!音容宛在,永別難忘!音容宛在,永別難忘啊!”在喊最后一遍時,好像是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這心靈深處發(fā)出的一生中最后的三聲呼喚,是作為周恩來老戰(zhàn)友的他,打開了自己塵封多年的心靈之鎖而產(chǎn)生的曠世奇跡。我和他夫人、還有所有在場的人一下都愣住了!我們許多人都流下了熱淚。幸好,攝影機一直在開著,攝影師把這個珍貴的鏡頭搶了下來。就在這次采訪后僅僅50多天,這位世紀老人,帶著他唯獨保留的對周恩來的珍貴記憶,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