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蘇軾緣分最深的還是那位詩僧參寥。他和道潛參寥的交往一直延續(xù)著。被貶黃州時,參寥曾是他患難中的知交。元祐六年(公元1091年),在杭州,參寥在孤山智果寺覓得泉水,采來新茶,款待蘇軾。品用禪茶時,蘇軾忽然回憶起9年前在黃州做夢夢見參寥作詩,悟得“寒食清明都過了,石泉槐火一時新”兩句詩的意思,令在座喝茶的朋友們感嘆不已,并且頓時產生了無窮的情趣,“參寥泉”從此得名。夢境與生活相吻合,實在是新奇之事,而蘇軾居然還記得黃州夢境,的確是生活的有心人。
蘇軾在與余杭僧人的交往中,達到了心靈的交互、精神的契合。他“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對清新簡單的生活無比贊美。在游靈隱寺時他甚至認為,能夠躺在清靜的僧房里睡一會午覺,周圍有香煙清風,便是“遂超羲皇傲幾蘧”了。
這次來杭州做官,他把百姓送給他的五花肉做成東坡肉,分給每家每戶。除此以外,“東坡美食系列”還有東坡扣肉、東坡肘子、東坡羹、東坡魚等,其中僅魚的做法就有十來種,比如東坡糖醋魚、東坡墨魚、東坡鰣魚、東坡魚頭、東坡鱸魚。蘇軾懷著愉悅的心情去欣賞和品味這些食品,詩意地享受大自然的賜予,如同美食家一樣去感受美食的色香味,同時與朋友共享佳肴的暢意,飽嘗發(fā)明制作食品的無窮樂趣。對他而言,美食也是一種參禪,甚至連吃肉都算是一種參禪,他的美食觀滲透著鮮明的生活禪意味,帶有濃厚的哲學和美學色彩。佛理并不玄奧,佛禪并不高深,佛理就在人間的煙火里,禪意就在俗世的茶飯里。因為萬相之空性無常,人生注定是苦的,但無論多么苦,也要調動生命中的正能量,智慧而頑強地活著。不逃離,不自殺,不出家。如果要出家,也是心出家而身不出家,做個在家的出家人,把廟宇構建在心中,而不是心外,這才是真正的出家。那些在形式上皈依佛門的僧眾,最終也不過是俗僧、俗尼式的紅塵中人,妄念不斷,欲望不減,沒有真正擺脫世俗煩惱。而他蘇東坡需要的,是終極意義上的皈依。
這個人前所未有的偉大,就是最中庸地踐行了中國的現(xiàn)世精神,是活在當下的精神。正因為有這種現(xiàn)世和當下精神,“儒”的時候,他治世;“道”的時候,他養(yǎng)身;“禪”的時候,他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