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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湯勺里的挽歌:貴族之貴,貴在血氣(1)

大謀略家 張良 作者:夔馭


韓王安從容不迫地做了秦國的階下囚。

出宮獻降的時候,他面色肅穆,氣定神閑,表情自若地向內(nèi)史騰遞上正式的投降文書。除過受到幾個姬妾影響流了些眼淚外,韓王安努力保持了一個國主應(yīng)有的威嚴(yán)。

在傳令的秦卒飛馬殺到前,天真到愚蠢的韓王安仍然認(rèn)為,盡管已經(jīng)交出了璽綬和佩劍,但只要自己公開臣服在秦王腳下,他就可以繼續(xù)充當(dāng)這片土地的主人,享受韓國百姓上繳的賦稅,如同之前安然運行了八百年的周王朝。至于秦王,他將來是新的周天子或秦天子,韓王安真的不想在乎。

直到幾個秦國士兵上來剝掉他的弁冕和端委,已成廢王的韓安才從夢中驚醒——嬴政并不打算做原先的天子。

這一幕來得太過突然,令冗長的拜見貴族隊伍頓時大驚失色;他們爭先恐后脫掉身上的朝服,極力向占領(lǐng)軍表現(xiàn)來自韓國最高層的示好和忠誠。

隊伍的末尾處,被人架來的姬公子不屑地甩開拽著他的幾個韓國貴族,徑自坐上馬車,離開被熱鬧的貴族們吵嚷得有些聒噪的廣場。

他的不羈行為絲毫沒有讓那些舊貴族臉紅,反而引起了秦人的警覺;內(nèi)史騰側(cè)目遙望遠(yuǎn)處馬車上的青年公子,拉過一個人問:“那是誰?”

被揪過來的貴族老頭不敢隱瞞,哆嗦著撲倒在內(nèi)史騰腳邊:“回將軍的話,那是故宰相姬平家的公子,名……”

“宰相?”內(nèi)史騰沒有理會為討好自己而喋喋不休的老頭,反倒玩味地咀嚼起這兩個字,似乎其中有參破所有奧秘的法門。

姬公子的馬車此刻早已駛離韓王宮。臨出宮前,他特意回過頭,向還在正殿前對自己行注目禮的內(nèi)史騰投去惡狠狠的一瞥。

內(nèi)史騰已經(jīng)看不清遠(yuǎn)處馬車上那位乘客的長相,準(zhǔn)備就此作罷,不想?yún)s始終有一股沒來由的痛感在腦中攪擾。

他望著姬公子離去的方向,那輛桀驁不馴的馬車像長槍般直闖宮門而去,有如橫掃千軍的戰(zhàn)車:“聽說就是這個公子,曾在王師入城前買人命抗秦?”

此言剛出,就令所有前來朝見的貴族們都嘩然不已,狹小的韓王宮廣場立刻變得喧鬧起來。

“將軍海涵,姬府五世相韓,姬公子自小嬌生慣養(yǎng),如今年輕氣盛,行人做事張狂了些,也是情理之中啊?!北慌韱栐挼馁F族老頭聽出內(nèi)史騰話中的殺意,急忙為他開脫——作為曾經(jīng)韓王朝堂中的成員,他并不想看到秦軍甫一入城,就將屠刀揮向龐大的貴族階層。

可內(nèi)史騰根本不會考慮投降者的感受,對他來說,幾條韓國貴人的性命和幾萬炮灰沒什么區(qū)別;唯一的不同點,也只是動手快慢的問題。

“五世相韓?如果不是韓王獻上降表,這個年輕氣盛的公子應(yīng)該會承襲相位吧?”內(nèi)史騰玩味地笑道,冷峻的面皮上沒有一絲波瀾。

他的笑容,仿佛是在告訴眼前這幫怯懦的韓國貴族:你們沒有讓姬公子臣服,所以你們要替他受死。

但內(nèi)史騰終究沒有說什么。

他招來副將:“找些得力的細(xì)作好生照看那位公子,如果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們知道該怎么做?!?/p>

交代完手下,內(nèi)史騰又走向被剝?nèi)ス诿帷⒄乖诘厣习l(fā)愣的韓安,用力收起快要溢出來的鄙夷,高聲念道:“大王有令:韓地不日并入潁川郡,原韓王宮室眾人不得再逗留鄭都,全員遷往陳縣。違令者,斬!”

他揪著韓安的耳朵:“韓公,你可聽真切了?”

韓安沒有答話,他呆呆地坐在土地上,任憑咸陽城的治安官玩弄自己肥碩的耳垂,一雙昏花的老眼只盯著被秦兵踩在腳下的朝服——那身衣服曾經(jīng)是他全部的榮耀。

“廢物!”內(nèi)史騰到底還是沒能忍住,他命兵丁拖走失語的韓安,轟開那些想要繼續(xù)討好他的舊貴族,跳上戰(zhàn)車返回駐地。

“連一個沒能耐的公子都不如,你韓國焉能不亡!”內(nèi)史騰氣鼓鼓地坐在車上念叨著。

他當(dāng)然有資格鄙視已成過去式的韓國貴族們:大軍進攻時,這些飽食的碩鼠沒有一個人肯為弱小的母國效死,滿腦子想到的只是自己身為貴族的特權(quán)地位和千萬家產(chǎn),甚至愿意為此放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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