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安在和曾國藩的關系得到確認之后,便早早地安排兩個兒子李瀚章和李鴻章去拜曾為師,跟其學“經世之學”,一旦到了他們要奮發(fā)進身的時候,就派上大用場了。這大概是李文安貢獻給他的家族的最高智慧。
李文安作為司法官清廉正直,方剛厚重,堅持依法斷案,每到秋審最后斷案的時候,披覽案卷總到深夜,力求準確地量刑,不冤枉一個好人,“庭諍面折,人有包老再世之目”。但他“以倔強不茍合,不獲于上官”。其實,歷來官場上都是如此,做事既要認真,又不能太認真,要看是什么事。你什么事都太認真了做官就不討巧了。問題是李文安凡事都太認真了,就必然不討上司的喜歡,所以他始終沒能當上“部級干部”。他們同年中別人都升得挺快,他弄來弄去還在看監(jiān)獄。
盡管如此,一些正直的同僚們看得清楚,用詩的形式記下了他做的好事,尤其是善待獄囚的舉動,這在那個黑暗的時代是極其難得的。那年頭連無辜的老百姓都沒人關心,誰還去關心那些獄囚呢?
有《詠李玉泉先生為提牢詩》數(shù)首為證。其一曰:
一湯一飯淺深量,是否堪餐每自嘗。
甘苦可推軍十萬,獄中留得姓名香。
晚飯散過號腹來,雙眸炯炯不勝哀。
獄中幸有推恩米,例自先生到此開。
棘墻深閉見天遙,溽暑熏蒸未易消。
賴有仁風吹隔座,蒲葵五萬共招搖。
托缽沿門醵俸錢,秋深檢點補黃棉。
先生更給病囚被,寒到圜(huán)扉不聳肩。
是說他管提牢廳時,下屬兩個監(jiān)獄,他每天都要巡視一遍。到底是刑部的大獄,竟然關押了五萬囚犯!每個監(jiān)獄從南到北往返一圈五里地,兩個監(jiān)獄每天走一遍就是十來里路,他總是堅持每天親自到場巡視,僅僅這一點就很不容易。
他嚴禁獄吏虐待囚犯,規(guī)定囚飯每人要保證給足一滿勺飯,為了防止獄吏克扣斤兩,遇到開飯他就要親自檢查,并且親自嘗嘗生熟。獄中開支有限,晚飯后伙房關門,而遇到那些晚飯后才押解到獄的囚犯,他不忍其饑腸轆轆,就自掏腰包,捐米煮粥,聊以慰藉。春夏季節(jié)獄中易發(fā)傳染疾病,他早早派人熬好了藥做好準備。甚至夏天買來扇子和席子,冬天捐獻棉衣,還在每個“所”備置12條棉被,供生病的犯人發(fā)汗養(yǎng)病之用……可見他除了心地善良,還是個非常仔細的人。所以在他管事期間,獄中沒發(fā)生過意外死亡之事。他對自己的工作也是挺滿意的,在其詩中一再流露出得意之情:
每思工部千間廈,更愛香山萬里裘。
我且按囚給大被,鋪秥草刈(yì)野塘秋。
南北奔馳十里程,衣冠整肅踏沙行。
給籌魚貫分餐際,堪念嗷嗷待哺情。
衣冠整肅待衙參,每日平安竹報諳。
常愿兩監(jiān)無病帖,論功不厭紀窗南。
他的《愚荃敝帚二種》付梓于同治年間(1866年),已在他去世十年之后。那時,他的兩個兒子李瀚章和李鴻章早已是清政府的命官,一個是兩江總督,一個是湖南巡撫,為之寫序和跋的人本可以大加恭維,大吹大捧,寫序人本可以是當朝大吏,或皇親國戚,然而不然,為之寫序的不是親戚就是同事,人們一再稱頌他的仍是他的善良和清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