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肖門神一面享用蔓姐的好煙,同時又暗想蔓姐這人得罪不得的時候,莞兒跟著眼鏡男生來到8樓。
出了電梯,經(jīng)過幾個房間,見得里面幾個爺爺奶奶鬼哭狼嚎地在練合唱;又有兩個房間里,幾個穿體操服的女孩子正在胡亂彎腰劈腿;又經(jīng)過一個房間,門關(guān)著,里面猛然躥出一句民歌,聲音之高亮令人耳鳴,而跑調(diào)之怪異又叫人稱奇。
“啊,我們這里什么人都有。”
眼鏡男生有點不好意思回頭送了一句,好像這些不靠譜的人都是他的錯。莞兒一時覺得他挺單純,不禁莞爾一笑。
不一會兒,停在一個門口,門上堂皇懸著一個精工細(xì)作的銅字招牌,“春晚”兩個大字朱漆楷體,十分正派。
這就是春晚節(jié)目組了!
莞兒莫名有些興奮,又見大字下面有一行極小的字,卻是英文。不及細(xì)看,眼鏡男生已經(jīng)推門把她讓進(jìn)去。
里面是間大屋子,有幾個大人正圍著一個小男孩看他打快板。小男孩的快板噼里啪啦,口里卻是背《弟子規(guī)》,行云流水大有一瀉千里之勢。忽見到莞兒,小男孩竟愣住了。大人們都回頭漫漫張望了一下,又有一個女人大聲呵斥了一聲,小男孩重又練將起來。
眼鏡男生并不和他們搭腔,卻向套間的門上輕輕叩了兩下。里面?zhèn)鱽懋Y聲甕氣的一聲罵。小伙向莞兒伸伸舌頭,垂手站在門口。
不一會兒,門開了。小伙剛說了半句“梁導(dǎo)”,里面搶出一個女孩,也是體操服,腰臀間卻圍著大白毛巾,腳上趿著鞋,面色緋紅慌張?zhí)幼摺D猩W身進(jìn)了屋,隨手又把門關(guān)上。那小男孩他媽趕緊蹭了過來,候在門口。也不多一會兒,門又開了,男生閃了出來,一手卻抓住把手。
女人急湊上前去,討好地笑著:“該咱們了吧!小強都練好了——這孩子有國學(xué)大師指點過哪!”
“大姐您別急,一會兒盒飯馬上到,吃了再說吧!”男生的回答似乎有些文不對題,卻向站在一邊的莞兒招手。
莞兒疾步上前,進(jìn)了門,門在她身后輕輕關(guān)了。
就見得一張大桌鋪滿了白床單。一束強光正照著自己。一個光頭在燈后閃爍。屋里彌漫著汗味、餿飯味、煙草味,還有一股熟悉的腥味——對了,是在老媽干活的洗浴城聞到過的味道。
“喲喲喲!你是——嗨,瞧我這記性,我在哪兒見過你!”
“啪”一聲脆響,那光頭用力拍了一下腦門,倒把莞兒拍得肉跳。
那光頭動作迅猛,從桌后繞出來。一身大花毛衣,領(lǐng)口敞著。莞兒一眼瞅見領(lǐng)口上的油膩不薄。光頭卻極熱情地伸出手來。
“我是梁導(dǎo),請坐——”
莞兒就覺得那肥肥厚厚、油嘰嘰的手上,帶著一股焦煳煙味和洗浴城的腥膻味。莞兒不情愿地隔著手套和那手碰了一下。
“快,暖氣太熱,你先寬寬衣?!?/p>
莞兒解了圍巾,脫了羽絨服,又引來梁導(dǎo)的贊嘆。
“太棒了!太棒了!我見過的嫩模很多,你是一流的。不!是超一流的!——你叫什么?”
“范莞兒?!?/p>
“范館兒?飯館!好,好,東不管西不管——飯管,以前我給個飯館拍片就是用的這句廣告語……”
“是東莞的莞?!陛竷褐浪e了。
“什么東管的管?”
“就是廣東東莞市的東莞?!?/p>
“什么!那叫東莞?!不是叫東完嗎?”
莞兒“撲哧”一笑。原來梁導(dǎo)就是這么個文化底子。一時間,莞兒不覺有了底氣。
“嗨!瞧我,這么多年,我整個一個大白字!”梁導(dǎo)又拍了一下光頭,這回拍的是后腦勺,依然脆響——他老是拍頭,不曉得疼?莞兒一時覺得氣氛不那么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