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國前夕,我爸給我看了很多醫(yī)書。他也許是認定了我膽子小根本不怕我研究醫(yī)術(shù)然后給我后媽投毒,當然我確實不會。當初他被逼到法國來就放棄了所有,而留下了我。現(xiàn)在他又得到了所有,是我選擇放棄,我不能拖累他們。
醫(yī)務(wù)室不大,鐵灰色的粉刷墻壁,一個醫(yī)師四季都在,比我還差的英語水平只能夠?qū)ξ疫M行目測下藥。從書上我知道男性女性那些難以啟齒的隱私,那種存在如同我呼吸般自然順暢。爸爸是有名的醫(yī)師,收藏了各種醫(yī)學(xué)書籍,醫(yī)術(shù)高超,但唯獨對我的病無能為力。我只能靠吃小藥丸控制病情,卻一直不見起色。無聊的時候,我會對著那些圖畫展開自己的聯(lián)想,達到高潮。奇怪的孩子,有著不為人知的心事。紫色的棉衣,可以容下兩個人的身子。這些是我的秘密,穿戴整齊,沒有破綻,像任何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一樣。
天森說英語的時候很有紳士風(fēng)度,但是說中文的時候卻總是繞不過來,比如我們一起做作業(yè)的時候,他會問:“那個范仲淹的仲是什么淹?”說到這里,我又想起天森說:“你的票是投給誰的,馬子火還是李冒芽……千萬要投給馬子火啊,他是我兄弟……千萬不要投給馬子火,千萬不要啊……”
我身高一米七六,他一米八三。天森和我一樣,不太喜歡讀書,不喜歡和班上的同學(xué)說話,喜歡曠課,喜歡熱鬧。高高大大,一個人挑倆。只是他笨頭笨腦,四肢也不發(fā)達,卻對格斗游戲充滿熱情。我不只一次拒絕他要拜我為師的提議,并不是我謙虛,而是不想破壞自己的名聲。和玩家單挑的時候,他會一直站在旁邊看,偶爾問些傻問題,迎接我的嘲笑。往往他一站三四個小時,一臉委屈,腦門上寫滿了大大的問號。他一定是在質(zhì)疑自己為什么要站在這里。
他問:“為什么不去攻擊他們?”
我說:“因為我們都不是有攻擊性的人?!?/p>
他說:“如果不去攻擊,那最后的時候你的血槽占下風(fēng)怎么辦?電腦會判你輸?shù)陌。 ?/p>
我說:“沉著冷靜,把別人的一切攻擊看作是自己的防衛(wèi),而不要把自己的攻擊帶有那么多的目的性,因為我們都不是壞人?!?/p>
從電游廳出來,我拍拍他的肩膀說:“天森,我的勇士?!?/p>
2
現(xiàn)在我突然想問自己,勇士終究會為戰(zhàn)斗而死的,為什么還要起這個名字?想不起來了,天森轉(zhuǎn)學(xué)來的時候也是剛回國,同樣是差生,所以我們混在一起,理所當然成為了難兄難弟。天森高高的個子,無可挑剔的長相,長長的頭發(fā)雖然不是金色的卻擁有和金發(fā)美女一樣的基因缺陷——情商、智商均低。
“現(xiàn)在呢?天森呢?”白小墓問我。他也都厭倦了每天回憶自己的過往情史。
總之后來發(fā)生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成為了天森后來要離開的原因。而這些事情的起因就是我。其實最不愿意和他分開的人是我,而導(dǎo)致他離開的人也是我。那時候總覺得生活里的事情那么的對立,越想要的越得不到,越不愿看到的越容易發(fā)生?,F(xiàn)在只需“宿命”兩個字便可以將事情的答案一筆帶過。不是心灰意冷,而是不想再去計較更多。整天傷春悲秋也不像是一個男孩子的作風(fēng)。
就好像后來天森的媽媽出事后,我上QQ,一個名叫“過年殺豬”的人在QQ上和我說話:欸,你怎么用真名。
我直接回復(fù):你還不也是用真名。
那邊發(fā)了一個暈倒,說:我是天森啊。
我當然知道。
我仔細想了想,看他改的這個名字,應(yīng)該心情還不錯,于是問他是否還好。
天森說:還好,我媽走了,我可以放縱了。
我說:那你終于可以找古小美了。
那邊的反應(yīng)巨強烈他說:你不如殺了我吧!
留著你到過年再殺。
然后我賊笑半晌。
過了很久很久,那邊回復(fù):你等著,以后扁死你。
即使家里發(fā)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即使自己還在外地避難,卻依然可以拋開一切的不順,安慰自己娛樂別人,任誰都不能打倒他。他說勇士就是把苦難融進血液,用生命來換取尊嚴的;他說勇士是不會被打倒的,除非自己放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