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挽起袖子來回憶(4)

美麗最少年 作者:劉同


即使劉醫(yī)生只給一半的人看病,如果爸爸媽媽和劉醫(yī)生關(guān)系不好的話,估計連我的床位都會沒有……我受驚,出了一身冷汗。所以當(dāng)他再出現(xiàn)的時候,我對劉醫(yī)生客氣得不行,叔叔長,叔叔短的,恨不得叫他爸爸。媽媽最關(guān)心的還是劉醫(yī)生帶過來的片子,從片子上看,我的裂紋近幾年一直都沒有擴大,還是沒有超過一厘米。這樣下去的話,即使不完全好,至少沒有立刻就要掛掉的征兆。不過古小美似乎還不能夠理解我的脊椎上出現(xiàn)裂紋的現(xiàn)象,我怎么解釋都不對,只能說自己的脊椎長得不好看,要整容。

我有買日歷的習(xí)慣。直到現(xiàn)在也是。日子一天一天沉淪下去,整個城市突然就空無一人,有時候我站在地鐵站看不到一個人,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身在這里。而日歷提醒我,今天是明天的昨天,而朋友是數(shù)字上的紅圈。

我和古小美去過一次北京,后來的后來,我乘坐北京的地鐵,從西單擠出來的時候,一部孤獨的電梯載著我緩慢上行。售票員在聊天,這個時間,他們的臉開始泛起一點活色,依然躲避在鏡頭之下,快樂應(yīng)該分享,陰暗里的歡樂只能盛開在心里,悶不透氣,容易死去。如同我每天的心情。我突然懷疑自己所處的城市是在哪里。一列地鐵離開,不知道上面有沒有我的熟人。或者有多少戀人,在其他的車廂是不是有他們各自的曾經(jīng),我想大概也有兩三對吧,因為生活往往比小說更離奇。

6

從北京回來之后,我覺得不去看天森真是一種罪過,所以決定每個星期三和古小美去找他。下午走進他們學(xué)校,看見女孩子們在籃球場上興奮地歡呼,叫囂,然后就看見天森在玩籃球,一米八三的個子,怎么玩都是瀟灑。他笑著朝我們打招呼,燦爛如同一輪光環(huán)。路上女孩問他為什么只有星期三打籃球?他結(jié)舌,我就和古小美暗地嘲笑他的假模假式。到了新的學(xué)校,天森的話變得很少,每天除了回學(xué)校睡覺,其他的時間都在桌球室待著,然后是錄像廳,再然后是溜冰場、迪廳。如果今后有著落,他這樣的生活像是在扼殺自己的青春。我看得出他的寂寞和無聊。不過,我和他不在一個學(xué)校了,回頭看他單純的笑臉,突然覺得失落,失落的原因是我過于開心,都忘記了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天森。想來有一點恐怖,我于是盡量深呼吸,深深地呼吸。幸好我還記得我們是兄弟,好兄弟。

我把兄弟兩個字刻在桌子上,很大很大,每天提醒自己,好兄弟叫天森。

雖然我曠課,但我不是一個沒有抱負(fù)的人。比如我也想交到一群漂亮干凈、談吐得當(dāng)?shù)呐笥?,有一份體面的工作,有一套簡約的公寓,一個精致的女友,一個悠長的帶薪假期。我趴在課桌上傻傻地想,決定要努力,決定從今天開始要和古小美交換日記,寫自己的心情和目標(biāo)。

但是一個漂亮的日記本價格不菲,這讓我很為難。但是如果把采購的任務(wù)交給古小美的話,不費吹灰之力,家賊難防的古小美。

我把中文系作為自己的首選,而古小美把北大定為自己的目標(biāo)。她不去清華的原因是清華的女生一向被認(rèn)為有點丑,于是她認(rèn)為女生本來不丑,但是到了清華,就自然而然變丑了。

還記得那時我和古小美并肩走在操場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說起以后,沒有人料得到的以后。這樣的城市太小、太空、太窄,除了讓我們可能體會到友情之外,其余的都是荒廢稀缺。所以無論后來我們是在北京還是在東京,紐約或是倫敦,我們分散在世界的各地,其實就是象征著我們過于想掙脫地心的引力,把青春拉長到極致。壓抑讓人泄憤,一個人越逃越遠,無非是進了別人的牢籠。我又想起天森說的,我去美國是想換換生活模式,而那些美國的孩子來中國又何嘗不是呢?我們花了時間精力去體驗彼此都不適應(yīng)的生活,但是沒關(guān)系,我們還年輕,沒到三十歲,我們都可以犯錯誤。

這里我才剛剛寫到高二,后來的日子陸續(xù)到來,我們用自己的方式一一化解,不成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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