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莉婭點點頭,“你不會想知道成本是多少的。”
他贊同道:“我不想知道。”
門鈴響了,他們都轉(zhuǎn)過身去。一個穿羊毛大衣的上了年紀的女士走了進來,莉婭朝她笑了一下。
“我希望你不介意我就這么來了,事先也沒打招呼。只是,我不是很肯定,真的,但我覺得那天的事發(fā)生后我們就再沒見過這有點奇怪。你提到過你在一家粉紅的禮品店工作,我正路過,然后想這兒肯定就是你說的那家店。所以我想我就進來打聲招呼吧。另外,再次謝謝你。”
“為什么?”
“因為你在危機時刻表現(xiàn)得很酷,冷靜沉著。”
“啊,好吧。我就是擅長應付危機。”
“是,的確如此。”
“葬禮舉行了嗎?”
“對,周二的時候。”
“怎么樣?”
“噢,很悲慘。”他笑著說,“糟透了。下了一天的雨,他的親戚都很討厭。”
“天哪。”莉婭也笑了。
“對。不過自那以后發(fā)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是嗎?”
“是的。我的生活都有點被顛覆了,真的。”
“啊,怎么回事?”
“嗯……”托比頓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摸了摸自己的連鬢胡子,把眼睛瞇了起來。
“你沒事吧?”莉婭問。
托比說:“我希望你不會覺得我提出這樣的要求很怪,因為我記得你說過你覺得自己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我是說對人類的好奇心。不幸的是好奇心并不是我的強項,而現(xiàn)在我正處在一個尷尬的境地,我真的需要——天哪,我聽上去就跟美國人一樣,像個神經(jīng)病似的——我真的需要與人分擔。我知道我們是陌生人,但我真的不認識別的可以放心討論這些問題的人……”
“你想跟我談談?”
“是的。”他點點頭。
“談你的問題?”
“嗯,是的。”
“好,”她笑了笑,從凳子上下來,“我們喝咖啡去。”
他們?nèi)チ?ldquo;塵中寶石”咖啡館。托比要了一杯熱牛奶咖啡,莉婭點了薄荷茶和一塊奶酪蛋糕。她看著托比,一層奶泡沾在他的嘴唇上,胡子茬兒上還有些巧克力粉。她克制著自己想拿紙巾幫他擦嘴巴的沖動。她沖他微笑著。
“事情是這樣的,”托比說,“格斯給了我一筆錢。遺留給我的。”
“哦,當然是遺留。”
“對?,F(xiàn)在,真是造化弄人,我已經(jīng)疏遠的父親也要回倫敦來看我。老實說,我已經(jīng)當他死了,從沒想過還能再見到他。明年我就四十歲了,我覺得這好像是我最后的機會,你知道,重新給自己一個人生的機會。我本來卡在一個糟糕透頂?shù)木骄忱?,生活停滯不前,我是這樣覺得的。而現(xiàn)在我既有動機也有能力來做點改變,重新裝修房子,把它賣掉。但是有一個障礙。”
“是嗎?”
“是的,我的房客。我得趕他們走。”
“對……”
“他們都得搬走。這樣我才能裝修房子,在我父親回來之前把它賣掉。”
“你父親什么時候回來?”
“三月底。還有十個星期。”
“噢。那干嗎不把他們都趕走呢?”
“因為……”托比頓了一下,嘆了口氣,“上帝啊,我不知道,真是可悲,我知道我就應該把他們都趕走,但是我狠不下這個心。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我好像對他們每個人都負有責任似的。”
“為什么?”
“因為,呃,因為他們都那么迷失。”
“迷失?”
“對,他們每個人,不同程度的迷失。他們住在我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們根本無處可去。沒有朋友,沒有家庭,沒有一個安全網(wǎng)。如果我把他們趕走,他們會有什么遭遇?他們會變成什么樣子?”
“噢,是的,但是那就不是你的問題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