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子月事該來的時候沒來，怕是自己有了。孫離領(lǐng)她去了醫(yī)院。醫(yī)生看了化驗單，告訴她：“你有喜了！”喜子“啊”了一聲，臉都嚇白了，半天沒說話。

她低頭匆匆走出醫(yī)院，孫離追在后面說：“既然懷上了，就生下來。”

喜子說：“我還沒想好做媽媽。”

孫離說：“遲早要做的。”

喜子沒好氣，說：“又不要你做媽媽，你當然說得輕松！”

喜子出了醫(yī)院不再低頭，兩眼亮亮地望著前方，卻什么都沒看見。遇著好些熟人打招呼，喜子都懵然不覺。孫離很不好意思，不時朝人家賠笑。事后喜子回憶說，那天從醫(yī)院里出來，她兩眼一片模糊，迎面而來的男女，都像吹得脹脹的氣球人，貼著地面在飄。

喜子不想生孩子，孫離偏說要生下來。喜子懷疑孫離虛情假意，他也許根本就沒想過怎么做爸爸。生孩子是天大的事，兩人得細細商量。孩子是不小心懷上的，孫離就那么高興，喜子懷疑他那笑臉都是做出來的。她說什么也不想生，想馬上回醫(yī)院，把孩子打掉。

孫離說：“反正沒有我孫離簽字，引產(chǎn)手術(shù)是做不成的！”

喜子雙手被孫離緊緊捉著，生生的痛。她被男人拉著往學校走，淚水禁不住地流。遇著熟人，孫離很尷尬，他就不停地笑。別人見了，都以為喜子受了委屈，正在撒嬌。

懷上孩子的頭兩個月，喜子每天夜里都在同孫離爭吵。她越是說要把孩子引下來，孫離越是說要生下來。兩人爭來爭去，頭都爭暈了，有時會忘記爭的是什么，反正擰著對方就是贏家。就像戰(zhàn)爭，一旦打起來了，就會依照戰(zhàn)爭規(guī)律去運行。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千變?nèi)f化，克敵制勝是最高原則。

有天后半夜，喜子突然撲進孫離的懷里，嚶嚶哭了起來，說：“我們真想要這孩子嗎？”

孫離說：“是的，我們要把孩子生下來?！?/p>

喜子拱在孫離懷里使勁點頭，說：“好，我們生吧?！?/p>

孫離忍不住長嘆一聲，身子疲軟下來。喜子抬起頭來，問：“我說把孩子生下來，你又嘆什么氣呢？未必你說想生孩子是假的？”

“我這不是嘆氣，我千斤石頭落了地！”孫離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嘆息，還是舒了一口氣。

…………

兒子只要到喜子懷里，就哇哇地哭。喜子心想兒子不親她，就因沒吃過她的奶。她悶頭悶?zāi)X想了些日子，干脆懷疑小東西不是她的兒子。醫(yī)院里抱錯孩子，這事也是有的。兒子不是她自己抱出來的，兒子是孫離從嬰兒室抱回來的。

喜子只要提起這話，孫離總是說：“兒子在二十四床，我去抱兒子的時候，嬰兒室還沒有誰抱走孩子，怎么會弄錯呢？每次護士給兒子洗澡，我都在旁邊守著遞衣服，怎么會弄錯呢？辦完了手續(xù)，我自己從二十四床抱起兒子，又不是從護士手里接過來的，怎么會弄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