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huì)兒，小尼姑端了齋飯上來。一盤煎豆腐，一盤炒茄子，一盤燒土豆，一盤拍黃瓜，一盤涼拌云耳，一碗酸菜豆角湯。

妙覺雙目微合，一手為揖，一手撥著念珠，默默誦經(jīng)。馬波、孫離、李樵安坐著，大氣都不敢出。窗外風(fēng)動(dòng)樹響，雨霧濛濛。

妙覺誦完經(jīng)，淡淡笑著，說：“廟里的菜，就這些了?！?/p>

李樵嫣然一笑，說：“妙覺師傅再多念一會(huì)兒經(jīng)，我的口水就出來了。齋菜做得真香，又好看。”

妙覺做了個(gè)請(qǐng)的姿勢(shì)，各位才端了碗吃飯。馬波和妙覺是老朋友，不說話反倒有種默契。孫離頭回見妙覺，又礙著她是尼姑，說話太隨意怕失禮，啞著又怕冷了氣氛。倒是李樵放得開些，一來她是女人，二來性子爽朗。一頓飯下來，多是李樵說話，妙覺應(yīng)答。

李樵想起剛才飯前妙覺誦經(jīng)，便問：“妙覺師傅，你剛才吃飯前誦的是什么經(jīng)？”

妙覺微微一笑，說：“經(jīng)文原話太復(fù)雜，意思是供養(yǎng)諸佛，供養(yǎng)眾生，一餐一飯來之不易。三德六味，禪悅為食，法喜充滿?！?/p>

李樵吐吐舌頭，說：“如此莊嚴(yán)，飯都不敢往下咽了?！?/p>

妙覺說：“無妨，行坐皆禪，自在便好?！?/p>

不論李樵說多少話，妙覺只寥寥幾字就回答了。她說話輕聲慢語，簡練卻又精當(dāng)。很多紅塵里纏纏繞繞的道理，用佛家話說二三字就通了。每聽妙覺回答李樵的話，孫離都暗自嘆服佛教真是大智慧。

飯吃得很慢，也很安靜。孫離本是個(gè)吃飯快的人，這回吃飯想快也快不起來。李樵若不同妙覺說話，就只偶爾聽得樹葉似有若無的落地聲。平日都說王維的詩有禪意，“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孫離并沒有太深體會(huì)。這會(huì)兒，慢慢咀嚼著齋飯，聽樹葉飄然落地的聲音，渾身流貫清寒之氣，他似乎也悟到些禪的意思了。

吃過飯，妙覺說告辭片刻，就進(jìn)里面去了。李樵去了一趟凈所，出來時(shí)不見孫離和馬波。原來他倆尿急，寮房這邊又沒有男凈所，馬波領(lǐng)著孫離出后門小解去了。天井一角有后門，從里面上的閂。人只能從里面出去，外面進(jìn)來就得喊門。后門外對(duì)著山崖，只在沿墻有小路繞到前面山門。這條小路偏僻，外面知道的人很少。

孫離打了一個(gè)尿顫，說話含沙射影：“馬波兄，你對(duì)這里很熟悉??！”

馬波笑道：“老同學(xué)，你別往邪處想啊?！?/p>

尿完進(jìn)來，輕輕閂了門。天井一角有水龍頭，兩人過去洗了手，又沒事似的，繞著天井轉(zhuǎn)了幾圈。雨已停了，夜氣很清涼，兩人又回到茶室。

李樵猜著幾分，卻裝著什么都不知道。馬波同孫離剛坐下，妙覺從里面出來了。她并沒有換衣服，人卻像煥然一新，看上去更顯漂亮。孫離看看時(shí)間，問馬波：“你看是不是有些晚了？”

馬波笑道：“時(shí)間其實(shí)還很早，你感覺很久了。山中日月長啊。想不想聽妙覺師傅彈一曲？我們聽一曲就不再打擾了。妙覺師傅，沒有為難你吧？”

妙覺說：“馬局長見外了。我平日都只對(duì)著長天空谷彈琴，今天正好有知音哪！”

馬波顯然是聽過妙覺彈琴的，親自動(dòng)手把她的琴移到茶幾旁邊來。他又親自燒水，干起茶童的活。

孫離就開玩笑，說：“馬波，我正想開個(gè)茶館，請(qǐng)你幫我打理。”

馬波樂哈哈的，說：“榮幸榮幸，能給大作家打工，非常榮幸！”

妙覺輕聲謝過馬波，坐下來。此時(shí)香已燃盡，她又起身取了三支檀香，劃燃火柴點(diǎn)了。李樵屏息靜氣看著妙覺，她生怕哪位男士掏出打火機(jī)，“啪”的一聲，很敗情致。孫離本來是抽煙的，他在李樵面前很自然地就把煙戒了。他不好意思在李樵面前吸煙，似乎那是件很粗魯?shù)氖?。李樵?yīng)和蘭花香茗在一起，蘭花香茗是經(jīng)不得煙熏的。李樵知道孫離不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