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2(1)

裸地 作者:葛水平


蓋運昌隔過蓋丙生的門口繞道上了窯頂,不為什么,只是想散散郁結(jié)的心事。他叉著腿望著腳下古潞水,那水像一條出世孩娃兒的臍帶,在陽光照耀下,一直向山下鋪過去。他想,如果能一手提起那條臍帶,下面該墜著一個什么樣的小人兒呢?他前襟起伏,重重地把胸膛深處的一口急促的濁氣呼出來:嗨!萬物比人強,這就是命嗎?誰也無法逃脫的命。當(dāng)年幾步躥上來的小坡坡,眼下走來才幾步就喘上了。人和日子一樣,不可能三百六十五日沒陰天的,何況過了多少個三百六十五個日子了?。∪赵氯缢?,如梭的歲月,通透晴朗,無瑕無痕。

他看到聶廣慶跟在大太太的驢屁股后走到蓋府,黑墨一樣的小點,為什么好總是應(yīng)驗在那人的身上呢?他走下窯頂,越過窯門,看到他的父親窩著脖子低頭臥在太師椅子上,聽著動靜,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脖子,不抬頭,知道是誰越過了他的窯門前。“你不來了?”一股悲悵滋味涌上來,他沒有搭話,大步流星走開了。

原桂芝領(lǐng)聶廣慶走進堂屋,滿臉掛著疲倦的原桂芝悵悵地說:“老爺,我回我的屋里去了,有什么事情叫我就是了。”

蓋運昌說:“你也坐下來,我有話要和聶廣慶說,你也好聽聽我的意思。”

蓋運昌要聶廣慶也坐下來。

聶廣慶遲疑了半天沒有坐下,他在有錢人家的屋子里還沒有坐下來過,他的屁股上帶著山野的塵土,他害怕臟了人家的緞墊子。

“俺站著老爺,站著好說話。”

蓋運昌說:“你站不動的,我的話長著呢。”

聶廣慶放下手里提著的麻褳袋子,摩挲著一雙粗糲的手有些局促地說:“那俺蹲著聽老爺說話,種莊稼的人都習(xí)慣了蹲著。”他靠墻面對蓋運昌蹲了下來。

蓋運昌說:“你從山下是用獨輪車把她推著來到山上的?”

聶廣慶說:“是說俺媳婦嗎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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