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秋輪笑笑說:“好了,我們不談這些了。走,我倆去湖里偷魚去。”
維娜問:“怎么個偷法?抓住了可不得了的啊。”
鄭秋輪狡黠地笑道:“沒事的,你跟我走吧?!?/p>
兩人在湖邊若無其事地散步,到了個僻靜處,鄭秋輪從書包里掏出個紙包。打開一看,里面是個寸把長的木棍子,纏著絲線。原來鄭秋輪早準(zhǔn)備了個魚釣,只是不用釣竿。
“湖里多的是魚,瞎子都釣得著。我們不著急,只要釣上一條,就夠吃了?!编嵡镙喺f罷,隨便在地上撿了根棍子,在地里刨了幾下,就刨出幾條大蚯蚓。他將蚯蚓往魚鉤上掛好,拋進水里。然后掏出本書來看,囑咐維娜看著浮標(biāo)。
“看的是什么書?”維娜拿過鄭秋輪手里的書看了看,見是恩格斯的《費爾巴哈或德國古典哲學(xué)的終結(jié)》。她見鄭秋輪老讀這種書,便以為他好了不起的。維娜從小就有機會讀很多書,可她讀書單一,只喜歡看文學(xué)書籍。她是個被文學(xué)蠱惑得滿腦子幻想的女孩子。她崇拜英雄,總夢想自己的命運同英雄聯(lián)在一起。她愿意聽從英雄的召喚,為英雄奉獻(xiàn)一切,哪怕為他獻(xiàn)身。她甚至經(jīng)常萌生一種很瘋狂的想法,就是自己親手掩埋心愛的英雄的遺體,然后一扭頭,迎著凄風(fēng)苦雨,走向遙遠(yuǎn)的他鄉(xiāng)。
鄭秋輪讀小說只是偶爾消遣,他最熱衷的是鉆研政治和經(jīng)濟理論。馬克思的《哲學(xué)手稿》、梅林的《馬克思傳》、列寧的《國家與革命》,他都找來看??墒呛脮⒉欢?,大多是鄭秋輪不以為然的欽定調(diào)子。他說自己是正書反看,又說自己是從書的字縫里面看。每看完一本書,他都會在維娜面前滔滔不絕地說上好幾天,批駁書中的觀點。他也并不顯得慷慨激昂,只是不溫不火地說道理。維娜聽著頭頭是道,卻似懂非懂。也有些東西鄭秋輪雖不贊同,卻找不出理由去駁斥,他為此深深地苦惱。
維娜懶懶地靠在鄭秋輪地懷里,眼睛一眨不眨望著浮標(biāo)。鄭秋輪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英雄卻整個兒鉆進書里去了,只有溫?zé)岬暮粑鼊蚝偷卮翟诰S娜的臉上。突然,維娜抬手碰碰鄭秋輪,說:“動了,動了。”
鄭秋輪半天才反映過來,問:“什么?”
再望望浮標(biāo),又一動不動了。維娜嗔怪道:“才動了的?!?/p>
鄭秋輪說:“這會兒不動了,說明還是沒有魚。不信你扯上來看看吧?!?/p>
扯上來一看,釣鉤竟然空了。維娜說:“我說有魚嘛?!?/p>
鄭秋輪笑道:“好狡猾的一條魚。沒事的,我們有的是時間?!?/p>
鄭秋輪上好魚餌,又埋頭看書去了。維娜就說:“再有魚上鉤,我就自作主張,不同你說了?!?/p>
鄭秋輪摸著維娜的臉,說:“好吧,你就拉釣吧?!?/p>
沒過多久,維娜猛地站了起來,將手中的絲線用力一繃,輕聲說:“快快,釣著了?!?/p>
鄭秋輪忙放下書,接過維娜手中的絲線,低聲說:“你蹲下來吧,我們可是在偷魚啊?!?/p>
維娜慌忙地往四周看看,蹲下來說:“沒人。”
鄭秋輪慢慢地收著絲線,說:“這條魚很大,不能用力拉,得試著往回拖。你看著人吧,等我慢慢來?!?/p>
維娜又站了起來,四處張望。鄭秋輪笑了,說:“你這樣不行,鬼鬼祟祟的樣子。你不能像是搞地下工作啊?!?/p>
維娜問:“那你說怎樣?”
鄭秋輪說:“你拿著我的書吧。你站著,裝著看書的樣子,眼睛往遠(yuǎn)處望?!?/p>
維娜就拿著書,裝模作樣的看起來。鄭秋輪又說:“你不能老朝一個方向,還得注意其他方向。自然些,對對,就這樣?!?/p>
維娜笑了起來,說:“地下工作可是革命戰(zhàn)爭年代的事啊?!?/p>
“現(xiàn)在也實用?!编嵡镙喰Φ?,“行了行了,魚快到手了。我的天,這么大條魚,只怕有十來斤啊。”
維娜蹲了下來,興奮得臉飛紅云。魚在地上跳得老高,泥土四濺。鄭秋輪說:“是條青魚。這么大的青魚,可難得啊。青草鯉鰱,青魚是北湖最好的魚。”
維娜抹抹臉上的泥,說:“我分不清什么是什么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