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國,位于神鯤大陸的東隅,方圓約三萬里。京畿云都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水,真是一個絕佳的聚勢之所。不似地處山地高原的荊國別具風(fēng)味的低矮屋舍,地勢平坦的青國處處可見三層樓宇。五步一樓,十步一閣,檐角走獸,紫鈴紅瓦。
云卿身著深色男裝,靠坐在照桓樓的雅間里。她舉目望去,街道之中遍植泡桐,爛漫的泡桐花恣意怒放,像一片紫云籠在樓閣之間。
“小姐?!?/p>
她偏過頭,笑瞇瞇地看著身邊扮作書童的侍女,“怎么了,雀兒?”
“小姐,回去吧,太陽都快落山了?!?/p>
“可是我等的就是夕陽西下啊?!痹魄鋺袘械乜恐白?,看向遠(yuǎn)處的紅日,“不是雀兒說的嗎,這照桓樓最美的便是月上東山之時。既然來了,就沒道理錯過這道獨特的風(fēng)景?!?/p>
雀兒輕拍著自己的臉,自責(zé)道:“讓你多嘴,讓你多嘴?!?/p>
云卿好笑地看著她,真是個清澈如水的小丫頭,如果沒經(jīng)歷過那些夢魘,她會不會也像雀兒這樣?她想著,臉上不禁染上淡淡的憂傷。
見她如此,雀兒忙道:“小姐別生氣。就算待到半夜,回去就要挨板子,雀兒也會一直陪著小姐的?!彼A苏Q?,“來伺候小姐前,夫人就吩咐了,‘不管做什么,只要小姐開心就好。若是把小姐弄哭了,雀兒你就洗干凈脖子,等著將軍的長槍吧’。”她學(xué)舌道,摸了摸嫩嫩短短的頸項,“所以啊,小姐你千萬別皺眉啊,一皺眉,雀兒脖子上就涼颼颼的?!?/p>
看著她那副擠眉弄眼的滑稽樣,云卿不禁輕笑。
“開閘咯!”
樓下傳來一聲響亮的吆喝,不遠(yuǎn)處的水欄上,幾名赤著上身的黝黑大漢推著圓磨似的機械,隨著他們肌肉的跳動,欄下的石閘慢慢抬起。被夕陽染成了胭脂色的流水跳躍著一涌而下,為平靜了一天的河道帶去了一抹鮮活。青國多水,青王凌準(zhǔn)對水利格外重視。每日都有負(fù)責(zé)水利的官吏根據(jù)水勢監(jiān)督工人開放水閘,單從這點就可看出,青國正在走向繁榮。
隨著最后一縷夕陽的隱沒,天空透著淺淺的青黛色,街道上亮起了點點燈火。樓下的長碧河在一陣激浪之后,又重新回歸了寧靜。白日里焦躁的鳴蟬,也收斂了尖銳的長調(diào)。
“客官,菜來了。”
一盤盤珍饈擺上桌,看得雀兒眼都直了。
見狀,云卿笑道:“坐下一起吃吧?!?/p>
雀兒咽了一口口水,搖了搖手,“使不得,使不得。”
“使不得?”云卿瞥她一眼,皺眉道,“使不得我就哭了哦?!?/p>
“別!別!”
“那?”云卿指了指凳子。
雀兒摸了摸圓凳,細(xì)細(xì)地打量了云卿一陣。半晌,她咧嘴一笑,啪地坐下,“那雀兒就聽小姐的?!?/p>
華燈初上,照桓樓已是滿座,不時傳來推杯換盞的交談聲。
“荊國雖然國微,但總攬三川源頭,又地勢高聳,易守難攻。加之荊王正當(dāng)壯年,且無王侯之患,頗有厚積薄發(fā)之勢。”
“孟塬兄此言差矣,雖說荊國擁有天時地利,但牝雞司晨,文太后把持朝政已過十載,外戚勢力超過王權(quán)。這本身就是逆天之事,何談厚積薄發(fā)之理?”
有意思,云卿看著吃得不亦樂乎的雀兒,問道:“這個照桓樓是文人士子常聚之地嗎?”
雀兒急急地咽下口里的食物,“嗯,嗯,聽府里的小哥兒說,每到晚上照桓樓都會無償供應(yīng)茶水和點心,吸引讀書人來這里談天說地。對了,還有一句詩呢,叫什么來著?”她偏過頭,想了想道,“竹居論天下,照桓匯百家?!?/p>
“那官府不管嗎?任由他們恣意放言?”云卿有些好奇。
“管?”雀兒眨了眨眼睛,咧開油膩膩的嘴巴,“王上頒布了暢言令,官府非但不管,還支持呢?!?/p>
暢言令?云卿頗感意外地眨眨眼,她還真想見見這位廣開言路、頗有遠(yuǎn)見的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