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妃瞇起眼睛,細細看去。櫥門打開的一剎那,一件桃紅色的五鳳披風飄落到地上。她猛地瞪圓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歪在床上的弄墨。這可是太妃品級的服飾,弄墨怎么會有?
“思雁!”弄墨擰著柳眉,厲聲道。
思雁驚慌失措地拾起披風,語帶哭腔,“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弄墨偷偷看了看華妃,見她臉上并無異色,還是一副親和溫善的模樣。半晌,她撫了撫額頭,蹙眉輕喚道:“思雁?!?/p>
“娘娘,怎么了?”思雁關(guān)上櫥門,急急跑來。
“突然一陣頭暈,眼前黑黑的?!迸]著眼,面容痛苦。
華妃站起身,定定地看了看床上的病美人,輕柔開口:“妹妹注意身體,姐姐我就不耽誤你休息了?!?/p>
弄墨強撐著道:“多謝姐姐前來探病,思雁送送娘娘?!?/p>
“不用了?!比A妃抬起柔荑,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等妹妹病好了,一定要去姐姐那里坐坐?!彼闷鹬楹煟仡^一瞥,“正紅色和桃花色,妹妹更喜歡哪一種呢?姐姐我還真想知道啊?!闭Z落,珠簾微搖,人影移去,只剩丁零數(shù)聲珠玉相撞的輕響,招搖地回蕩在寂靜的寢殿里。
弄墨睜開雙眼,一臉疲倦地躺在床上,深深地嘆了口氣,“思雁,把那兩件衣服處理干凈。”
“是?!?/p>
“今日誰在殿外當值?”接著問道。
“是招福?!?/p>
弄墨慢慢躺下,臉偏向內(nèi)側(cè),這個時候正需要招福的那張碎嘴啊。
“你,叫什么名字?”墨香殿外,華妃斜眼看向守門的內(nèi)侍。
內(nèi)侍驚了一下,“回娘娘的話,小的招福?!?/p>
“哦,招福啊?!比A妃扶著侍女的手,微微傾身,“本宮問你,今日還有誰來探過?。俊?/p>
“呃……”招福皺起眉頭,他可不敢說啊。
“娘娘問你話呢!”侍女厲聲喝道。
招福吞了口唾沫,不情不愿地開口道:“正午時候,王后娘娘來過。”
華妃不由自主地收緊五指,疼得侍女皺起眉頭。半晌,她忽地松開手,仰首看向高不可攀的藍天,冷笑一聲。
秋凈嫻,本宮屈居你之下已有三十年,也是時候反擊了!
哦?反擊了?
云卿拿起茶盞,輕啜一口,興奮地看向經(jīng)緯縱橫的棋盤。
真是棋如其人,被她那手中央大龍圍起,竟還能氣定神閑地脫困,現(xiàn)在被圍的反而是她了。夾起一粒黑子輕輕地放在左下角,云卿抬眼看向夜景闌。
他垂眸凝思著,如墨的黑發(fā)將他勾勒出幾分堅毅。半晌,他微微一笑,“我輸了?!甭曇舻?guī)c兒溫暖,完全沒有沮喪之意。
“修遠又讓著我。”云卿嘴角微翹。
“沒有,是你贏了。”見她這般孩子氣,夜景闌眼中含笑。兩人一個分棋,一個收笥,甚是默契。
“云卿?!?/p>
“嗯?”她不經(jīng)意地應聲。
“我要回去了?!?/p>
云卿怔住,“什么時候?”
“今日?!被卮鹨琅f簡短。
“怎么……這么快?”她語帶不舍。
“荊國大亂了?!?/p>
云卿猛地抬眼,問道:“可是外戚之亂?”
夜景闌有些意外。
“一國難容二主,文太后和荊王遲早要對峙的,不是嗎?”云卿柔柔地看著他,眼中帶點兒羞澀,道,“修遠要照顧好自己,莫要讓我擔心了?!?/p>
夜景闌的鳳眸陡然生動起來,如風過水面,眼波微漾。
云卿有些手足無措地撫了撫發(fā)髻,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對了,修遠,這個還你?!彼∠履侵P簪,拿帕子仔細包好,“這簪子遇風則鳴,一看就是珍品,君子不奪人所愛。”
夜景闌深深看她一眼,久到讓她生出自己對這簪子原主的妒意被看穿之感。夜景闌接過帕子,親手將鳳簪插入她的云髻。
“你是第二個讓它低鳴的人?!彼拖骂^,若有所思地看著云卿,“第一個,是我娘?!?/p>
云卿怔住,心中惶恐不已。
“替我收好它?!彼Z氣不容拒絕,湛然的眸中流溢著溫柔。
“好?!?/p>
風動鳳鳴,聲音穿越云霄,驚得雁字有幾分歪斜。是離人的惆悵,還是墨客的清狂?
當時無人知曉,多年之后史學大家張彌將這一年定為“亂世元年”。
而她,則是史家筆下的那位“謎樣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