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區(qū)與房縣接壤的有一個叫老黑山的地方。有幾次,我聽見森林里傳出很大的響聲,便循聲接近。我滿心以為是碰上了野人,卻幾次差點(diǎn)被黑熊撲倒咬死。我憑著自己身體敏捷,借助森林中的大樹,左躲右閃,騰空翻飛,才一次次熊口脫險。黑熊雖然不是百獸之王,它們卻兇猛無比。一旦發(fā)怒,它們能用撕開樹皮的鋼鐵般的利爪,輕輕撕掉人的臉皮,抓開人的胸膛。在林區(qū)盤水公社的一個村子里,獵人趙地坤好不容易在森林里打了一頭黑熊,他欣喜地向黑熊跑去。哪知還沒有被打死的黑熊,發(fā)現(xiàn)他后咆哮一聲就瘋狂地?fù)淞诉^來。已躲閃不及的趙地坤為了逃過劫難,便佯裝死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黑熊在他身上拍打一番走開以后,他才喪魂落魄地逃回自己的家中。但那只被他打傷的黑熊,很快又尋著他的氣味追來,橫沖直闖,破門而入撲向了他。一頭報復(fù)人類的黑熊,雖然被村民們打死在獵人的家中,但獵人也被發(fā)怒的黑熊咬得奄奄一息,經(jīng)送醫(yī)院搶救才保住性命。
一天,我在老黑山主峰的密林中穿插。陰霾的天空突然烏云翻滾,雷聲隆隆。為了不在高山遭雷擊,我朝著大山南邊的一條有住戶的山洼拼命沖去。傾盆大雨將我淋成了落湯雞。我朝著半山腰的一片莊稼地奔跑著,腳下掛住了一根細(xì)藤,隨著轟隆一聲巨響,我一頭栽倒在了山坡上—我是撞響了獵人打黑熊的墊槍。這次,我幸虧是一路跳躍著奔跑,才沒有被墊槍擊中,只是崴傷了腳脖子。我朝著山坳的一間破草棚里一顛一顛地走去。一條兇猛的大黃狗,拼命地朝著我狂吠??斓讲菖镩T口的時候,從門里閃出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我見她秀眉大眼,見到我后不知是出于好奇還是驚恐,只是望著我出神,絲毫沒有幫我驅(qū)趕大黃狗的意思,我就對她喊道:“喂!這個妹妹,幫忙招呼一下獵狗。”姑娘沒有理睬我,她的獵狗就一個勁地向我撲咬。我見一個瘦弱多病的大娘從門里走了出來,這才向她打著招呼:“大媽!你們好呀?我是林區(qū)的,在山上把腳崴了?!?/p>
大媽聽了我的介紹,只望著大黃狗叫了一聲:“黃彪,過來——”叫黃彪的獵狗就規(guī)規(guī)矩矩地過去,坐在了她身邊。“黃彪!黃彪!”我也望著這兇猛的獵狗,一邊叫著,一邊走進(jìn)了草棚里。這個叫雷家洼的山坳,位于房縣與神農(nóng)架毗鄰的老黑山中。在這單家獨(dú)戶的草棚里,也只有這個叫翠花的小姑娘和她孱弱多病的母親相依為命。翠花的父親是兩年前在森林中撿蘑菇時,不幸撞上獵人的墊槍而遇難的。翠花的母親說,翠花還有一個哥哥遠(yuǎn)走他鄉(xiāng),給別人當(dāng)了上門女婿。
初次到深山過野人生活,心里總有一點(diǎn)孤獨(dú)感。就像俗話說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只要走進(jìn)一戶人家,從心理上也就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親密感。住在翠花的家里,她的母親見我崴了腳,她用打破碗的碎瓷片,在我的腫脹的腳脖子上扎幾個口,放出一些血,用一根小竹筒丟在開水里煮一會,用拔火罐的方法幫我拔出一些瘀血。我被大媽治療幾次后,腳脖子的腫痛漸漸好了許多。
十多天過去,我在翠花的家里也混熟了。一天,看見黃彪要跟我進(jìn)山,我就對立在門口的翠花喊道:“翠花,幫忙把黃彪叫回去吧!”小姑娘沒有理睬我,反問我一句:“你今天準(zhǔn)備到哪里去?我想和你一塊上山去撿香菇和野木耳?!薄澳遣恍?,”我說,“山上有熊,到處都有墊槍,太危險了?!毙」媚锫犃宋业脑捲贈]有說什么??粗f話的神氣,我突然感到這大山深處的小姑娘,不但長了一張美麗的面孔,原來還有些調(diào)皮可愛。
在翠花的家里住著,她的母親為了讓我睡好,專門把翠花的哥哥的一張床給我收拾了出來,并叫翠花給洗得干干凈凈的。自從我走進(jìn)她們家后,翠花的母親經(jīng)常拿出雞蛋和核桃來招待我。為了感謝她們,有時下雨不能上山,我就幫助母女倆干點(diǎn)挑水、推磨的家務(wù)活。時間長了,翠花的家便成了我在老黑山一帶考察的大本營了。有時,在大山里轉(zhuǎn)一天,當(dāng)我又累又餓,突然回到她們家里后,我也會產(chǎn)生一種回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