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知識分子雖然迂腐，但也有他們的聰明，我姥爺鐵了心想報復(fù)日本人，但他還要做到不留痕跡，為此他想了整整一晚上。清晨上班，我姥爺至少明確了一件事，神態(tài)上不能讓任何人看出家里出事了。

福子一路拉車謹慎，但發(fā)現(xiàn)我姥爺像平時一樣，該跟誰打招呼就打，福子納悶，心想換了自己早跟小鬼子拼命了。

“你趕緊回去照顧小姐?！?/p>

到了廠門口，我姥爺下車囑咐了一句就進了大門。中志郎過來，倆人并肩走著。

“曹總，早?！?/p>

“早?！?/p>

“本土有人帶來一箱上好的清酒，回頭咱倆喝了。”

“好哇。”我姥爺心里恨不得往酒里下點砒霜毒死小鬼子。

“平田廠長讓我轉(zhuǎn)告曹總，多下車間督促他們干活?！?/p>

“你帶一隊憲兵不都解決了。”

“進度聽我的，可質(zhì)量聽你的。平田廠長說這個月必須再完成五十臺變速機，告示已經(jīng)貼出去了?！?/p>

“保證完成，這是我的本分。”

“曹總大日本皇軍朋友的干活，良心大大的好?！?/p>

好你個頭！我姥爺心里罵著。我姥爺把包放在辦公室就往車間去了，中志郎在窗戶里看見，很是滿意，當即報告給平田廠長，還說了我姥爺一些好話。

工人們圍在車間門口看著告示，上面寫著本月必須再完成五十臺變速機。

“媽的，五十臺，累死了算?！庇腥肆R。

“關(guān)錢 （ 天津話發(fā)工資 ） 的時候哪兒去了！呸！”

“介 （ 這 ） 你媽完不成指標罰錢，完成了就是漢奸，沒人活路了。”

怨聲載道了。保全工汪師傅路過瞄了一眼，低頭走了，賈師傅跟著。賈師傅作為變速機廠地下黨成員，聽從鐘老板指示發(fā)展壯大抗日力量，至少不能給鬼子多干活，不能讓他們痛痛快快造出機器做坦克打中國人。頭天晚上，賈師傅已經(jīng)得知日本人要突擊完成五十臺變速機，便組織了一些骨干密謀了對付日本人的方法，今天要實施。只是汪師傅沒來，今天得向他透露透露。

“汪師傅，大家全看你的了?！?/p>

“看我的？”汪師傅是個老實人，他希望誰也別找自己的麻煩。

“機器壞了誰修？”賈師傅問。

“我修呀?！蓖魩煾抵罌]好事。

“你查不到毛病怎么修？”賈師傅提示著，他意思非常明顯，機器壞了就做不了零件，零件做不出來就沒法組裝變速機，小日本的五十臺計劃就泡湯了。

汪師傅都快哭了，干嗎大家的事兒讓我一個人頂雷？敢情扣工資沒你們的事兒，全扣我的？

“咱可都是中國人?！辟Z師傅高舉起民族大義旗幟。

“我盡量吧?！蓖魩煾嫡f完匆匆走了。

我姥爺走進車間，看見車、銑、刨、磨各種機床在飛快地轉(zhuǎn)動。

難道這些工人這么聽日本人的話，說完成五十臺就快馬加鞭了？中志郎也進來巡視了，看見工人們熱火朝天，比較滿意。

“中國人良心大大的好?！敝兄纠蓪ξ依褷斉e起大拇指。

我姥爺不知道是該順著他說呢還是該問些什么，反正覺得怎么這么不對勁呢。

“調(diào)度！調(diào)度！”一個車工向中志郎招手。

中志郎跑過去，看見機器冒煙了，機器不轉(zhuǎn)了。

“八嘎！保全！保全！”

汪師傅跑來。

“你馬上修理好的干活！”中志郎知道這臺二○車床主要做變速機的軸，這臺機器要是趴下了，整個生產(chǎn)就要受影響。

汪師傅打開主機蓋子，一股濃煙冒出來，汪師傅試著開機，確實不轉(zhuǎn)。

“快快的！快快的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