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先找那個女人去,看她怎么說?”古洛推開了玻璃的樓大門,強烈的陽光在眼前燃燒著。
一個孤獨的女人坐在那里出神,這是很少見的場面,女人一般是耐不住寂寞的,尤其是連著兩天了,她就這么坐著,很少說話,就是最親近的兒子和她說話,她也往往走神??纱蠹叶祭斫馑?,喪夫之痛和她病倒,這樣的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打擊,又有幾個人能正常呢?
這是多么安靜的夏日下午,東北的夏天是太舒服了,沒有酷暑,白天的溫度再高,也不過三十度左右,而今天才二十八度,時不時在天上踱步的厚厚白云遮蔽了陽光,灼熱的大地就有了降降溫的時間了。但這個女人的腦海中卻不是那么平靜的,不,簡直是在翻江倒海。其實,這思想中的斗爭或者說尖銳的矛盾早在兩天前就開始了,一方是親情,一方是現(xiàn)實主義的生活態(tài)度。這是不好抉擇的,即使在今天,物欲橫流的今天,也依然不是好確定的問題。
又過了一會兒,她終于下定了決心,都說女人善變,但同時女人也有頑固的一面,一旦她認(rèn)準(zhǔn)的事,恐怕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比男人還多兩頭牛。
“叮咚”一聲響,嚇了她一跳。她下意識地把手放在胸口上,好像能摁著怦怦跳動的心臟似的。
和平常不一樣,她沒有問是誰,也沒有從詭秘的貓眼往外瞄準(zhǔn),就打開了門。
一個警察,年輕人,長得濃眉大眼,很精神,后面還有個老頭兒,穿著白襯衣,袖子向上挽著,黑黑的皮膚,眼角略微向下耷拉著,目光炯炯有神。
“你們是……嗯,我咋這么傻,你們是警察。”梅蘭英將他們讓進了客廳。
客廳挺大的,藍色的布藝沙發(fā),鋼架的玻璃長茶幾,一臺巨大的電視穩(wěn)穩(wěn)地坐落在黑色的電視柜上。還有酒柜,里面放了不少名貴的外國酒和中國酒。百寶格里放滿了各種工藝品,價錢不便宜,但沒有雅致或個性。
“這家的日子過得不錯。”古洛暗想。他又打量了一會兒梅蘭英。這是個很有些風(fēng)致的女人,三十多歲的光景,但看外表肯定要比實際年齡小,清秀的臉,單眼皮,眼梢上挑,細(xì)嫩的黃白色皮膚,這是個不用仔細(xì)梳洗,就給人以干凈印象的女人。
她看著古洛和胡亮,面無表情,這讓古洛很是奇怪。還是由胡亮發(fā)問:“你的告狀信,紀(jì)檢委收到了,很重視,轉(zhuǎn)到我們這里,我們今天就是來調(diào)查這個情況的。你說說吧。”胡亮打開小皮包——古洛好幾次不讓他帶著這種包,說一看就是個土里土氣的警察——取出一個黑皮小本子,準(zhǔn)備記錄。
過了一會兒,屋子里靜了下來,只有墻上的鐘不理會警察的光臨,自管自地走著。
“嗯?你怎么不說話呀?”胡亮詫異了。
“我在想呢?!泵诽m英還是面無表情。
“信都寫了,還寫得很細(xì)……好吧,你想吧。”胡亮沒有逼迫她。
“吭……”她清了一下嗓子,說,“情況是這樣的。這幾天,我反復(fù)思考,覺得我的信寫得有些……那個……什么……”她一時想不出適當(dāng)?shù)脑~來。
“唐突?”古洛問道。
“對,就是這個話,或者說我有點兒太冒失了。首先,我并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譬如,馬清水貪污,這是我猜的,何梁沒也和我說過。還有,就是何梁是被毒死的,我也沒證據(jù),所以……”
“你的意思是要撤回你的信?”胡亮的反應(yīng)永遠是快的。
“嗯……也可以這么說吧?!?/p>
“你太令我吃驚了,簡直是大吃一驚。其實,你要是掌握了證據(jù),那要我們干什么?再說,何梁的死也許是你猜的,因為親人過世,很多人是不甘心的。但馬清水貪污,你又是從哪知道的呢?”胡亮問道。
“我是估計的,你想現(xiàn)在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有多少人貪污呀!我就想,馬清水能清白了?我見過他幾次,也聽何梁說過,吃的穿的都是最高級的,就是掙得多,一般人也不得省著花嘛。他咋就那么奢侈呢?就這么的……”
“都是你猜的,你就敢寫信,鬧不好,說你是誣告?!焙劣X得哭笑不得了。
“什么?誣告?‘無風(fēng)不起浪’,誰讓馬清水生活那么講究呢。”
“好了,明白了。你是不告了,對不對?說個痛快話!”胡亮真的有些生氣了。
“我也是直腸子,喜歡你這么問,我撤銷我的狀子了。”梅蘭英“呼”地一下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嚇了古洛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