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末年“海防”與“塞防”之爭,是兩人尖銳對立的重要表現(xiàn)。當(dāng)時的形勢是,中國西北邊防出現(xiàn)前所未有的危機(jī)。原中亞浩罕國軍事頭目阿古伯,趁我國邊防虛弱,躥入新疆,建立了殘酷奴役各族人民的“哲德沙爾”反動割據(jù)政權(quán),并投靠英國和俄國,圖謀將新疆永久從中國分裂出去。與此同時,俄國悍然出兵伊犁,詭稱為中國暫時代收,一俟中國收復(fù)新疆,即可歸還。左宗棠大聲疾呼必須迅速加強(qiáng)“塞防”,力主西征,收復(fù)失地,不能因“海防”吃緊而放棄西北廣大國土。但李鴻章在給朝廷奏折中卻說:“徒收千里之曠地而增千百年之漏卮,是為不值。”“即使勉圖恢復(fù),將來斷不能久守。”他力主裁撤已出塞或尚未出塞的清軍,其裁撤之餉,勻作海防之用。他謬稱,“新疆不復(fù),于肢體之元?dú)鉄o傷”。攻擊主張收復(fù)國土的人是“坐屋里說瞎話”。在關(guān)鍵時刻,左宗棠上奏朝廷,痛陳利害:“若此時停兵節(jié)餉,自撤藩籬,則我退寸而寇進(jìn)尺,不獨(dú)隴右堪憂,即北路科布多、烏里雅蘇臺等處亦不能晏然。停兵節(jié)餉,于海防未必有益,于邊塞則大有所礙。”朝廷采納了左宗棠的意見,光緒元年三月,任命左為“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wù)”。于是,左宗棠以六十五歲高齡,毅然率軍西征,經(jīng)過兩年多的長途跋涉和艱苦征戰(zhàn),終于將天山南北廣袤國土,除伊犁地區(qū)外,全部光復(fù)。
而今,在收回伊犁問題上,李鴻章又放厥詞,怎不叫左宗棠激起滿腔義憤。左宗棠意識到,李鴻章位高權(quán)重,身為直隸總督、北洋大臣,在朝內(nèi)的地位不在自己之下,李的話不僅能影響一大批地方官和朝中大臣,而且還有可能被最高掌權(quán)者采納。他必須在給朝廷的奏折中詳細(xì)剖陳自己的主張。
下午和晚上,左宗棠都在書房中度過,一直到深夜他還在伏案疾書。寫累了,他擱下毛筆,披上外衣來到庭院的天井之中,仰望浩瀚冷漠的星空,幾多感嘆,幾多豪情。他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自己未草就的奏稿來:
自俄踞伊犁,漸趨視為己有。若此后蠶食不已,新疆全境將有日蹙百里之勢,而秦隴燕晉邊防將因之益急。不及時整理,坐視邊患日深,殊為非計……
察俄人用心,蓋欲踞伊犁為外府,占地自廣,借以養(yǎng)兵之計,久假不歸,布置已有定局……此次崇厚所議第七款,“接收伊犁后,霍爾果斯河及山南帖克斯河歸俄屬”,是劃伊犁西南之地盡歸俄也。自此伊犁四面,為俄部環(huán)居,官軍接收,墮其度內(nèi),固不能一朝居耳,雖得必失,庸有幸呼!武事不競之秋,有割地求和者矣。茲一矢未聞而加遺,乃遽議捐棄要地,饜其所欲,猶投犬以骨,骨盡而噬仍不止。目前之患既然,異日之憂何極?此可為嘆息痛恨者矣!……崇厚雖以全權(quán)出使,而所議約章均須候御筆批準(zhǔn),是先無所謂允也。且俄自踞伊犁,墮我九城,久假不歸;納我叛逆,屢索不與;四縱逋寇,擾我邊境。是俄先已啟釁,曲本在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