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dāng)時沒能理解,我還問她:“吐魯番不是盆地么,凹進去的呀!”唐宛如特別淡定:“是啊,吐魯番就是那女的摔了一跤之后,砸出來的坑?!?/p>
此刻唐宛如把頭靠在南湘的肩膀上,歪過頭看著顧里又及時補了一句:“要是輸給顧里,我可就想不通了,誰愿意跟一把算盤談戀愛??!”
我被一陣響亮的掌聲從回憶里驚醒,眼前金燦燦的陽光下,顧準(zhǔn)和Neil聽完了唐宛如的英雄事跡,都忍不住為她鼓掌。唐宛如看著面前兩個性感男尤物對自己微笑鼓掌,眼中散發(fā)迷人的光芒,她忍不住呼吸急促,抬起手輕輕地扶住胸口,看起來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想嘔,難以分辨。
空氣里傳來南京西路上那口歷史古老的座鐘渾厚的報時鐘聲,8點了。
我們幾個人也結(jié)束了我們的早晨聚會,紛紛把椅子搬到屋檐下放好,同時回房間各自準(zhǔn)備著上班需要的東西。
我和南湘拖著椅子往家里走,一邊走,我一邊問她:“你今天還要去面試么?”
南湘點點頭:“是啊,找了一個畫廊里的工作,不過是初級助理。試試看吧?!?/p>
我點點頭,伸出手歡迎:“我作為助理俱樂部的代表,歡迎您?!?/p>
南湘喝了口咖啡,看起來似乎是隨口提起一樣,不輕不重:“聽說這家畫廊和你們《M.E》集團也有關(guān)系,好像是你們在其中有不少的股份,我在之前投簡歷的時候好像有看到?!?/p>
我愣住了,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而南湘已經(jīng)隨著顧里走進屋子里去了,她除了留給我一個背影之外,連多一個表情多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我。她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一句讓人肩膀發(fā)緊的話——盡管這句話看起來輕描淡寫,猶如鵝毛。
對大學(xué)生來說,這句話就和“等會兒去喝咖啡么?我剛聽了一個歷史系劉雪鳳的八卦,別提多惡心人了”是一樣的。
但對于我們,已經(jīng)在這個社會的金字塔底層摸爬滾打了兩年的人來說,聽上去就是:“你能幫我嗎?”
每一天的早晨都是這樣,一到上班時間,我們幾個就雷打不動地開始從家里四散逃去,奔向《M.E》的那棟大樓,如同一群快樂的小動物,唧唧喳喳手拉手蹦跳著跑出森林,跑向屠宰場的懷抱。
其實仔細(xì)想來,我們的人生里似乎真的有一種類似神秘因素的東西,說得文藝一點兒是緣分,說得再惡心一點兒那就是前世的羈絆,但如果要說人話的話,那估計就是上輩子造的孽。二十幾年來,似乎總有各種各樣的事情,讓我們這群人分開了,又合攏,離別了,又重逢。我們彼此攜手度過了初中、高中、大學(xué)……但上帝似乎覺得還沒有看夠,還要我們繼續(xù)在一起度過更加漫長的人生。也許上帝他老人家越來越發(fā)現(xiàn),我們這群人是非常有天賦的戲劇化表演者,我們能把人生過得異常精彩,比好萊塢的災(zāi)難大片都好看──誰不愛看鉤心斗角、俊男美女、八卦滿天飛的電視連續(xù)劇呢?
所以,到底要有多么低的概率,才可以使我們這么多的人,紛紛進入了同樣一家公司。從我三年前去面試《M.E》那一刻開始,上帝就仿佛啟動了一條無法停止的齒輪鏈條,咔嚓咔嚓,直到今天。顧里成為了我們公司的廣告部總監(jiān),顧源成為了財務(wù)部總監(jiān),Neil輕描淡寫地混進了法務(wù)部,顧準(zhǔn)雖然還沒上班,但他握著我們公司那么多的股份,只要他愿意,那他想進M.E工作簡直就跟玩兒似的,比走進麥當(dāng)勞買一個甜筒還要方便。而現(xiàn)在,又來了一個潘多拉魔盒──南湘,我隱約地覺得這背后有一條異常詭譎的食物鏈,但我看不真切,也搞不明白。我只是非常清楚地知道,這事兒還沒完。
──什么事兒?呵呵,當(dāng)然是我們雞飛狗跳的人生了。
我停止了胡思亂想,抬手把喝完的星巴克杯子丟進門口的垃圾桶,一抬頭,正好撞見穿著筆挺窄身的黑色西裝準(zhǔn)備出門的顧源,他低下頭,對上了我的目光,那一刻,我覺得像是一盆混著冰碴的冷水從我的頭頂當(dāng)頭澆下。
是的,自從簡溪離開之后,他對我就一直是這種眼神,混合著蔑視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