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劉步云操縱小隊(duì)干部換屆選舉，讓姚春花當(dāng)上了十七隊(duì)的婦女組長。過了些日子，又把她的丈夫鄭景山弄到大隊(duì)部，利用他擅長劃船和辦事忠實(shí)可靠的特點(diǎn)，替換別人做了大隊(duì)通信員，專門為他送信跑腿做雜事。

天寵一面走一面替姚春花打抱不平，忽然聽見旁邊人家的院墻內(nèi)傳出鄭榮健鄭榮康兩兄弟的嬉笑聲——巧了，正好走到姚春花的家。

他去推開院門，原來鄭榮健正和弟弟打蠶豆墩子玩。所謂打蠶豆墩子，玩法跟打錢墩子一回事，只不過磚頭上擺的是炒蠶豆。因?yàn)槌葱Q豆“不值錢”，每個(gè)人一次要擺兩到四粒甚至更多。

“咦？天寵，你怎么跑到我家來了！”榮健見到天寵，非常高興。

“我在外面瞎轉(zhuǎn)悠，不留神就轉(zhuǎn)到你們這條巷子里來了。”天寵說，“你怎么在家里和榮康打蠶豆墩子？”

“過過手癮唄……”榮健漲紅了臉，說今年打錢墩子手氣特別不順，把父母給的二角壓歲錢和舅舅給的一角錢全輸光了，只好待在家里拉著弟弟斗蠶豆墩子，聊以解悶。

“是的，我哥哥還借了我一角錢哩，也輸?shù)袅?。不過我沒告訴我爸媽！”榮康在旁邊插嘴。

“真的假的？”天寵覺得哥哥借弟弟的錢去賭，太不可思議了。

“真的，騙你是小狗！”榮康答道，轉(zhuǎn)頭對榮健說，“哥哥，你說還我的——你準(zhǔn)備啥時(shí)還？”

“屌朝前，卵朝后，等到明年收黃豆！”榮健沖著弟弟大吼。

這句順口溜，是借東西或借錢不肯還的無賴話。榮健見弟弟在自己最要好的伙伴面前揭他的丑，惱羞成怒。

榮康馬上哭起來，要去揪他的哥哥。天寵見狀，忙從口袋里掏出塑料錢包，拈出一張一角錢紙幣塞到他手上：“別哭別哭，我替哥哥還你！”

“謝謝天寵哥哥……”榮康立時(shí)收住眼淚，期期艾艾地接了過去。

榮健輕聲嘟囔：“還不如借給我打錢墩子哩……”

“不借！以后再也不借錢給你了！”榮康嚇了一跳，以為哥哥是對他說的，忙拔腳溜出了院門。

“兔崽子，他可能打錢墩子去了……”榮健嘀咕道。

“你還想打錢墩子嗎？”天寵問。

“誰不想啊，可是……”榮健不好意思地沖天寵笑了笑，低下了頭。

天寵又拈出一張二角錢紙幣遞給他。“呶，借給你做個(gè)賭本，好好地打，別老是當(dāng)書（輸）記。”

“要是我又輸了哩……”榮健滿面激動(dòng)，卻不敢伸手去接。

“輸了就算了，不會(huì)跟你討，誰教咱倆是鐵哥們兒哩！”

“我一定用心去打，”榮健像地下黨接頭似的鄭重地雙手接過紙幣，小心揣進(jìn)棉襖里面口袋，莊嚴(yán)地承諾，“我贏了錢就還你！”

天寵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你媽媽上劉支書家送大紙還沒回來？”

“你怎么知道……”榮健臉上變了神色。

“我猜的，”天寵話音一轉(zhuǎn)，“我奶奶也去送大紙了，估計(jì)你家也要送——好多人家都送的。”

“是的。”

“那我回去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