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翔中的小鳥不會注意東方和西方的差別。
——艾倫·沃茨的書法題字
一段時間之前,我接到一個日本來的電話,一位真誠的紳士問我可否推薦幾盒我父親關(guān)于禪學的磁帶。他接著解釋說,他為了到佛教寺廟里學習,從西雅圖旅行到了東京,但是好幾年過去,他還是沒有得到禪學的教導。他急切地想要學習,我向他推薦了幾盤我最喜歡的磁帶,他非常感激。這個經(jīng)歷雖然頗具諷刺意味,但是并不出人意料。因為禪學在日本經(jīng)常受到誤解,在日本的西方人無法迅速地得到指導。
但是,最近我發(fā)現(xiàn),李小龍以前曾經(jīng)規(guī)律地錄下我父親艾倫·沃茨在廣播和電視上的談話,給他的學生播放。這讓我感到很意外。我閱讀了他的筆記和采訪材料,發(fā)現(xiàn)我父親的作品對他的人生有著重要的影響,而跟我父親一樣,對道的意識也是他藝術(shù)的中心。
當然,一個優(yōu)秀的東方人把“身體的”武術(shù)教授給他的西方學生,同時又在一個終生對東方智慧好奇的西方人的作品里尋找“精神”鼓勵的現(xiàn)象很罕見。但是正如約翰·里特所說:“西方哲學的問題在于,它試圖解釋生活,而不是揭示如何體驗生活。”
東西交匯:李小龍是通過電影這個媒介把東方哲學教授給西方觀眾的先驅(qū)——教授的對象甚至還包括西方的演員,比如說約翰·薩克森。
李小龍和我父親艾倫·沃茨都在教授學生努力地去“傳達無法傳達的東西”,去交流一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的本質(zhì)。在道教里,他們都找到了獨一無二的,致力于揭露人生無目的性的實踐哲學。因為如果我們給自己一個目標,我們就會一直關(guān)注這個目標,而不關(guān)注于當下,正如我父親喜歡說的一句話一樣:“如果跳舞的目的是為了逐一跳到地板上的某些特定的點,那么最快的舞者當然就是最好的舞者。但是跳舞的意義就在于跳舞本身。”人生也是如此。
“令人厭惡的客觀”的西方世界和主觀的東方世界之間的歷史分歧在20世紀開始縮小,所以在今天,東西方在過去體驗世界的特定方式在全世界看來都涇渭分明。而且雖然人們可能無法很好地理解美國青年身上穿的印有“陰陽”二字的艷麗T恤所具有的象征意義,但是堵車時在我前面的車里優(yōu)雅地打著太極拳的手臂,則很明顯地與內(nèi)心的存在相關(guān),這個人至少在體驗上能夠理解那種激勵著艾倫·沃茨和李小龍的哲學。因為正如李小龍所說:
人生處在生命的河流中——毫無疑問。人生就是活在當下。完整性,也即當下,不會有意識地試圖分開無法分離之物。一旦事物的完整性被打破,它就永遠不再完整。
李小龍通過這些話揭示,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現(xiàn)代人無法理解的秘密。簡單來說,這個秘密就是,雖然我們可以同時生活和思考人生,但是這樣做會讓生命殘缺,因為思考的自我不是整個的自我,或者說不是完全的自我。正如英國的物理學家戴維·玻姆(David Bohm)所說:“小我的問題就在于,它認為自己是大我。”
在下面的篇章中,我們可以找到克里希那穆提、兩位鈴木【注釋】、約瑟夫·坎貝爾和其他很多人表達過的重要思想,這也是古代的老子、莊子、佛祖和商羯羅也曾表達過的思想。雖然這些想法很多都不是新的,但是它們的表達代表了一種新的生活藝術(shù)并且正在帶領(lǐng)我們走向我父親曾經(jīng)描述為“沒有宗教的宗教”的解放方式。
【注釋】指在禪學方面對西方影響最大的兩位禪師:鈴木大拙和鈴木俊雄。——編者注
最后,東西方文化在往不同的方向發(fā)展,它們相遇之后,東西方混合文化的發(fā)展就成為可能,這種文化包含了東西方文化的精髓——西方的冒險精神和好奇心,以及東方成熟的哲學和審美能力。這些元素可以相互接受,這就會產(chǎn)生一種完美融合的認知方式。現(xiàn)在我們只需要觀望,兩種文化的運行方向能否形成太極的經(jīng)典形象——一個完整的圓。
馬克·沃茨
加利福尼亞州的圣安瑟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