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施密特:與中國為鄰》 儒學的傳統(tǒng)(5)

施密特:與中國為鄰 作者:赫爾穆特·施密特 弗朗克·西倫


西倫:這就是說,我們的社會機制過多,而中國社會更多的是等級制的?

施密特:我總是不大愿意把2000年前的儒家學說同今天的西方社會相比。無論歐洲人多么喜歡民主,喜歡雅典和伯里克利(Perikles,古雅典民主派政治家,曾統(tǒng)治雅典,主張擴大雅典海上勢力和平民階層的權(quán)利——譯注),他們不明白以下的事實:古代雅典有奴隸,雅典社會由三個不同的階級組成,即雅典公民,人數(shù)最少;外來居民,人數(shù)較多;奴隸,占絕大多數(shù)。外來居民和奴隸沒有公民權(quán),雅典的民主在相當程度上是精英們的民主。在19世紀的歐洲,啟蒙主義開始以后,民主也是精英們的民主。婦女沒有選舉權(quán),男子的權(quán)利受很大限制。表決時,擁有大量地產(chǎn)的人較之沒有地產(chǎn)的人,分量要重得多。歐洲民主主義者的傲慢使他們對歐洲民主直到進入20世紀后仍然保持的嚴重缺陷熟視無睹。例如在德國,直到1919年才實行婦女普選權(quán),那時我都已經(jīng)出生了。

西倫:再回到當前儒家學說的強項問題上來。它對未來中國的凝聚會起什么作用?未來的中國將出現(xiàn)越來越大的文化真空。

施密特:這是大問題之一。新中國成立后的頭25年里,人們似乎同儒家學說原則上決裂了,把它廢除了。中國出現(xiàn)了一個思想意識的真空,或者說(如果您愿意這樣表達)哲學的真空。今天,又過了30年,看起來儒家學說又會變得重要起來。

西倫:因此對媒體實行較嚴的控制。

施密特:如果您把它同德國、丹麥或荷蘭相比,對媒體的控制是嚴的;如果同毛澤東時代或者勃列日涅夫、赫魯曉夫或斯大林時代比,那是弱的。

西倫:出現(xiàn)真空的時候,進行更加公開的討論不正是有意義的嗎?

施密特:比起我們在伊拉克、沙特阿拉伯、敘利亞,或者不斷更換總統(tǒng)的委內(nèi)瑞拉、哥倫比亞所看到的統(tǒng)治制度,目前中國的一黨統(tǒng)治肯定是更合適的。只要中國領導人不犯重大錯誤,他們的一黨統(tǒng)治不僅對中國人,而且對所有的鄰國都是有價值的,比退回到國共兩黨打內(nèi)戰(zhàn)或者李姓軍閥同王姓軍閥打混戰(zhàn)更有價值。

西倫:如果人們感到了真空,就可能開始對過去幾百年在中國出過的書籍、想過的問題和教過的學問產(chǎn)生興趣。不僅在中國,還在全世界,都會是這樣。

施密特:與此相關,卡爾·雅斯貝斯(Karl Jaspers,1883~1969,德國存在主義哲學家)的一本書給我印象深刻。雅斯貝斯是德國一位杰出的大學哲學家,1956年他出了一本題為“大哲學家”的書,第一章寫“四個權(quán)威人物”:蘇格拉底,孔子,佛祖和耶穌。這樣的排列令我感到驚奇——我那時對佛教和儒家學說還一無所知——但我被雅斯貝斯的思想折服了。佛祖在印度和東南亞國家,也在中國和日本,占有重要的地位,其影響遠遠超出了他本國的范圍。巴勒斯坦猶太人的耶穌當然也是這樣。還有蘇格拉底,他對美國和歐洲青年人的教育依然起著重要作用。而孔子雖給世界上最大的國家之一打上了烙印,卻還沒有達到風靡全球的程度。所以中國人正在到處成立孔子學院。雅斯貝斯此書最觸動我的是,那四個權(quán)威人物之一不是柏拉圖,也不是亞里士多德,而是蘇格拉底。蘇格拉底的思想何等有信服力,以至于他不用寫成文字就能傳諸后世。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www.afriseller.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