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瞠目結舌：“譯史大人，我并沒……”

吳越大喝：“你們敢不敢直言，你們今日的所作所為都是蒼蒙的新君的授意？你們敢不敢承擔兩國史書對你們的口誅筆伐？你們敢不敢堂堂正正地面對兩國將士親口承認對我大雁朝的公主不遜？”他霍地踏前一步，翹頭皮靴在地毯上震出深深的印痕，發(fā)指眥裂，“說！”

使臣鼻翼劇烈地翕動著，那高仰的頭顱低了下去，雙臂貼地，姿態(tài)臣服：“請公主原諒我等的失儀！”

顧尚錦明眸流轉，纖指點了點衣帽之間的飾品，侍女小心翼翼地捧上前。她隨意地揀起一顆碩大的紅寶石戒指套在了光潔的指上，伸展手臂由侍女們攙扶著慢步到幾個使臣面前。

暗香浮動，使臣眼前方寸之地只能見到一片流光溢彩在緩緩地淌動。香入脾，金入心，讓他恍惚中記起了參拜格帕欠天神的那一日。陽光那么的耀眼，靜靜的溪流在不遠處泛出魚鱗般的光輝，雜草間的碎石圓潤，身前跪拜的父母那么的虔誠，高處的合薩吟唱著古老的經文，沾著神水的蒼老手指點在了額頭，一下一下。

“起來吧?！彼f。

使臣看向吳越，對方依然憤怒，壓抑的聲調不輕不重：“愿大草原上最古老的天神保佑蒼蒙，包容爾等的錯失。我們大雁的公主有最豁達的胸懷，她的寬容和慈悲饒恕了你們的錯誤。”

顧尚錦戴著寶石戒指的手虛扶一下，使臣看著那一雙柔荑抿緊了唇，行著禮倒退了出去，沒有抬頭。

待幾人下了車駕，原本壓抑窒息的車廂頓時一松，侍女們只覺得肩胛都僵硬了。

顧尚錦輕笑道：“做得不錯?！?/p>

吳越摸了摸鼻翼：“公主不是不通蒼蒙話嗎？”

“咦，我有說過嗎？”

吳越眨著眼：“當初太子殿下特意提醒下官，一定不能因為公主不通番話而讓您被人欺辱……”

顧尚錦“啊”了聲，將一盤點心推到吳越面前：“太子最喜歡忽悠人了?！?/p>

“那是?！眳窃叫⌒哪笃鹨粔K糕點咬了口，一旁的侍女適時奉上熱茶，他詫異地瞧了眼，干笑道：“公主身邊能人居多，方才小臣獻丑了?！?/p>

顧尚錦笑得越發(fā)開心：“我知道太子為何將你派到我身邊了，果然是個實誠之人。就連謙虛的話從你口中出來都覺得是肺腑之言，讓人不得不佩服?！?/p>

吳越放下茶盞，面上有點發(fā)熱：“微臣的雕蟲小技哪里敢在公主面前班門弄斧。”他斟酌了一下，“公主今日給他們的下馬威當是集天時地利……”

顧尚錦拂了拂衣袖，毫不在意形象地伸了一個懶腰：“忙活了一早上，瞌睡都沒有了，得找點事情打發(fā)無聊啊?！?/p>

懶腰還沒伸展完，外面又傳來一陣喧嘩，不多時，就聽到層出不窮的馬蹄聲由遠至近，使臣在高聲喊著什么，瞬間就被馬匹的嘶鳴掩蓋了。錚錚的刀劍出鞘聲盈滿了耳膜，車廂內原本嬌柔的侍女們俱退了那股子柔弱，不知從哪里抽出了兵器橫在四周。

顧尚錦眉目動了動，由著青霜替她著上鞋襪，撫平衣裙披紗。

砰的巨響，鳳駕的車門被蠻力打開，一個魁梧的身影夾帶著風沙走了進來。

雄鷹般銳利的目，高挺的鼻梁，因為冷漠而緊抿的唇線，繡著圖騰的大袍下擺在風中飛揚著，左肩上銀制的狼頭露出尖利的牙齒，在他背后那一望無際的草原的襯托下閃著刺目的光芒。

他的腳底，由使臣為首跪拜了一地的蒼蒙武士，像是叩拜神座上的王者。